从早上开始赶牛车,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回到家。离开家这么几日了,樱娘与伯明在路上就十分惦记着家,希望家里这几日一切都平顺,不出什么事才好。
当他们把牛车停在院门口时,发现院门是关上的。院门已经被仲平修好了,可以开关自如了,只是……现在应该不需要再关着吧?
难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樱娘有些紧张地推了推院门,门一下被推开了,她往里一瞧,只见叔昌与银月坐在院子里。
叔昌手里拿着一包草药粉,不知是被樱娘推门给惊着了,还是被樱娘撞见他和银月在一起给羞着了,总之他手一抖,那包药粉被撒掉了一半。
银月惊愕得半张着嘴,瞧着进来的樱娘,脸颊顿时绯红。樱娘见她袖子卷得老高,胳膊红肿肿的,看来是叔昌在给她敷药。
银月愣了一会儿,赶紧站了起来,发窘地叫了樱娘一声,“大嫂。”
她还未过门就喊樱娘大嫂,樱娘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银月,你怎么来了?”
银月伸着胳膊给樱娘看,“我爹气得拿铁锹打我,把我的胳膊打成这样,就因为甄家派人到我家说不要我当妾了。挖水库时,我这条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叔昌说家里有消肿的草药粉,就让我……让我跟着来了。”
樱娘仔细瞧了瞧她的胳膊,“我瞧着你这肿得还真是不轻,你爹咋下得去这个狠手?你快坐下吧,叔昌,你好好给银月敷药。”
银月听话地坐下了,又伸着胳膊让叔昌帮着敷药。这时伯明从牛车上卸下几个大包袱扛了过来。
银月在南山挖水库时见过伯明,早就识得的。这次她没有起身,只是在伯明进门时就喊了声大哥。
伯明刚才在院门外已经听到了樱娘跟他们的对话,他也是笑了笑,回应一下银月,只是心里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叔昌与银月在婚前就相见本已不符合当地的风俗,这会子银月竟然上家里来玩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伯明见叔昌可能因害羞而躲闪着他的眼光,他便问道:“叔昌,就你们两人在家么?你二嫂和季旺呢,你二哥是不是也马上就要从南山回来了?”
叔昌抬头看了看日头,“嗯,二哥应该快收工了。二嫂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一回来就没见着她。季旺应该是去放牛了,这几日都是他放牛。”
“哦。”伯明应了一声,扛着包袱进了自己的屋。樱娘在路上就渴了,这时在厨房里喝水呢,她还舀来一瓢水送到自己屋里给伯明喝。
伯明小声地对樱娘说:“三弟这也太不顾忌了,还未成亲就把银月带回家来,还关着院门,这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编排哩。虽然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要管人家怎么说,但是这种关于风化之事,有些人爱添油加醋,说起来可是会很难听的。”
樱娘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宜,但这次是有原因的,应该也没啥,“你别担心,这不是情有可原么,银月是来敷药的,以后应该不会这么不顾忌了。你快喝点水吧,肯定渴了。”
这时招娣回来了,她看到院门外停着牛车就知道是大哥大嫂回来了。她拎着一篮子大白菜,高兴地小跑着进院子,却见到叔昌与银月坐在院子里,她一下顿住了脚步。
招娣虽然没见过银月,但见她与叔昌在一起,也就知道这位姑娘一定是银月了。
只是银月比招娣的表情更为惊恐,银月紧盯着招娣的脸,特别是招娣脸上的那块大胎记。她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觉得看得有些晃眼,不禁吐了吐舌。
招娣与银月就这么对望着愣了一会儿,叔昌连忙道:“这是我二嫂。”
银月有些结巴地开口叫道:“二……二嫂。”
招娣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嗳。”
她应了一声便往屋里去了,直喊:“大嫂,大哥,你们回来了?”
樱娘和伯明连忙出来了,“招娣,你这是收大白菜去啦?”
樱娘见她挺着这么个大肚子还拎着满满一篮子的菜,就帮着接了下来,“等会儿我来做辣白菜,过个六七日就能吃,可下饭了。”
招娣笑道:“这一下饭,我又得多吃,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孩子长得太大会不会不好生啊。”
“你这肚子哪叫大,能吃是好事,说明我的小侄子长得壮实,多好。”樱娘笑盈盈地拎着菜篮子进厨房了。
招娣也跟着进去了,“我还以为你和大哥肯定没这么快回来呢,牛车可比不得马车,大哥又从来没赶过。我和仲平这几日可是担心得快睡不着觉了,生怕你们路上出意外,怕你们翻沟里去了,又怕你们走错路了,仲平还说你们身上带着不少钱,怕有人抢钱哩。”
樱娘噗哧一笑,“瞧你们净瞎担心,不过还真差点翻沟里去了。”樱娘把伯明开始不会赶牛车的经过说了。
招娣听了咯咯直笑,“原来是因为大哥把牛车赶得跟马车一样快,所以你们俩才能这么早回来呀!”
银月坐在院子里听见樱娘和招娣有说有笑的,她有些羡慕,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樱娘和招娣应该出来和她说说话才算礼貌,她头一回来,好歹也算是客人嘛。不过继而她又想通了,觉得这也没啥,待她嫁过来后,肯定能与她们相处得好的。
她刚想到这些,招娣就出来了,还倒了杯热水递给银月,笑眯眯地说:“最近家里缺茶叶,忘了去镇上买,你将就着润一润喉咙吧。”
银月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待招娣进了屋,银月压低声音问叔昌,“你家里为你二哥说亲是不是被媒人蒙骗了,根本没说人家长成啥样,就这样稀里糊涂娶过来了?”
叔昌瞅了瞅屋门,见没人听见才放心了下来,“不是,二嫂是从齐山逃荒出来的,我爹娘花五十文钱买了回来,当时我二哥也犹豫过要不要,不过见二嫂实在可怜,就要了。以后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二哥和二嫂好着哩,我都没见过他们红过脸。二嫂性子温顺,从来没大声说过话,和大嫂相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银月撅嘴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也能和她们相处得好。”
叔昌听了很开心,“你这是打算一定要嫁给我了?”
银月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讨厌,我只不过这么说说罢了,到时候我爹同不同意还另说哩。”
“我不管,来年我就和我大哥一起去你家提亲。”叔昌心里乐滋滋的,都有些等不及想娶她了。
樱娘和招娣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唠嗑,银月走了过来,“大嫂、二嫂,我要回去了。”
樱娘忙招呼着,“在这里吃过晚饭再回去吧,饭都快熟了。”
银月倒真想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但还是客气地拒绝了,“谢谢大嫂,我要是回去晚了,我爹指不定又要打我了,我还是赶紧回家为好。”
这会子仲平回来了,他进厨房来喝水,看到银月竟然在这儿,顿时脸一绷,啥话也没说。仲平本来心里就有气,因为他干活时突然没瞧见叔昌和银月,还以为他们俩又躲到山的后面幽会去了。
尽管现在发现他们俩不是去幽会,而是来到了自家,他不知为啥,心里仍然不舒服。可能因为银月给家里带来了不少麻烦,本就对银月没啥好感,这下又见她还未过门就跑到未来的夫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畅。
但是叔昌喜欢银月,他这个当二哥的也不好拦着,何况大哥和大嫂都没说什么,也轮不到他说什么反对意见。
银月早在挖水库时就发现仲平这个人古板得很,不爱说话就知道卖力干活,这时她见他一声不吭地喝水,然后又走出去了,就像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和她打声招呼。银月不太高兴,朝樱娘和招娣假意笑了笑,“我真的得走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樱娘嘱咐着叔昌,“你去送一送银月。”
“嗯。”叔昌应着,然后和银月一起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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