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太医低头看着的脚尖,跟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延禧宫走去,他本是民间的神医,因擅治疑难杂症,尤擅女科、儿科才被地方官褒举入了京,经过了考核进了太医院,谁知太医院里派系林立,他一个地方上上来的草根太医根本没有根基,坐了两个冷板凳才勉强学会了与人结交,与和佟贵妃有些渊源的陈太医交好,这才能给比较有头脸的小主看病。
陈太医当着他的面念叨着延禧宫秀贵人总说身子没好利索,可偏报上来的脉案只是说体略虚,这在太医院等于是没病,只是小主说没好,只能记个体略虚。
荣太医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自行请缨去延禧宫请平安脉,清宫的平安脉是三天一诊,若是有孕是一日一诊,这一日他去时,正赶上二月二龙抬头,荣太医早晨起了个大早,特意请巷子口的剃头匠替他替了个“龙头”图个好彩头。
等他先给延禧宫前殿主位荣嫔娘娘诊过脉,报了个小主身子安健,得了份二月二的赏,也就出来了,待到了后殿东配殿时,门口已经有个小太监等着他了。
“哟,今个原来是陈太医您来给小主诊脉啊。”小安子笑道。
荣太医抬眼看了看他,这才认出来他,“下官前几日去梁公公那里请安,还在讷闷安公公许久没见了,没想到竟高升了。”
“您可别寒碜杂家了,杂家就是皇上手里的一颗小石头子,皇上让杂家去哪儿,杂家就滴溜溜滚去哪儿。”小安子笑道,他早习惯了不熟悉他的人叫他安公公了,心里也暗暗的下了决心,早晚有天要让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喊他一声孙公公,他一边说一边把荣太医请进了屋。
荣太医一进屋就觉得热气扑脸,这屋里虽没烧地龙,却有几个烧得极旺的火盆,桌上摆着的兰花叶子翠绿欲滴,他也是在宫里行走惯了的,这宫里谁受宠谁不受宠,看冬天里屋里是冷是热就一清二楚了,这位秀贵人,显然是受宠的。
小安子引着他到了里屋,掀了帘子请他和他随身的小僮子进去,也跟着站到了里屋门边。
秀儿早就荣太医来了,已经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的旗装,头上只梳了小两把头,除了压头上的小发瓒,腕子上的玉镯,再没别的饰物。
“奴才给小主请安。”荣太医单膝跪地打了个千。
“起来吧。”秀儿上下打量了荣太医,见他穿着九品的太医服,表情又有些拘谨,并无别的太医的油滑,心知是个新来的,可要是全无根基的,目下可派不到她身边来,只是笑笑便伸出了手腕,九儿拿出看诊用的,替她挽了袖子,又盖了帕子在上面,荣太医坐在脚踏上,替秀儿号脉。
“请小主容微臣看看小主的气色。”说完这话才抬起头来仔细看秀儿,秀儿早晨洗了脸只是敷了一层薄粉,皮肤却白晰晶莹至极,两颊透着微红,显是养得极好,难怪原来替她诊脉的太医会写体略虚呢,明明是极健康,偏要说有病,他越来越搞不懂宫里的人了。
“太医您看我这身子……”
“小主最近可睡得好?膳食用得可好?”
秀儿向九儿使了个眼色,九儿答道,“都好。”
“恕个罪问一句,小主恶露可尽了?”
“已经尽了。”又是九儿答的。
荣太医见秀儿神色平平,壮着胆子说出的诊断,“依微臣之见,小主的身子已然了。”
秀儿立刻就笑了,竟笑得如同春花初绽一半,荣太医赶紧低下了头,心中莫念清心诀,这宫里美人不少,可要说笑得如此风华绝代的,却只有这一位,难怪竟能从小小宫女爬到贵人的份位,还生下了皇子。
秀儿没管他的拘谨,只是点头,“我说我的身子了,你们偏不信,如今有荣太医的话,你们尽信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信了,信了。”全嬷嬷笑道,“荣太医真的是医术高超。”
荣太医抹了抹额角上不时候渗出来的汗,他只是诊了脉,并未曾开药,就得了医术高超的评语,实在是尴尬,“微臣不敢。”
“今个儿是二月二龙抬头,荣太医妙手回春治好了我的病,自是要讨个好彩头。”秀儿笑道,自桌上拿了个红绫缎子金线绣如意的荷包,递给了荣太医,“荣太医您吉祥。”
“小主吉祥,小主吉祥。”荣太医再次跪地打了个千。
“小安子,送荣太医。”
秀儿身子的消息自是报到承乾宫时,佟佳氏正拿了摇铃逗小阿哥玩,小阿哥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张着嘴瞅着摇铃直乐,小手伸出来欲抓摇铃,可刚要抓住佟佳氏就把摇铃又举高一些,逗得他咯咯直笑。
“主子您看……”善喜嬷嬷问佟佳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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