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的戏,单从她在秋千上那一番特意做给她看的技巧,也知道一年前的自己定然是不如的。
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知道每个人都曾经在红氍毹上盛放过夺目的炫丽花朵,这里面的美人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头低于过昔日的“九龄秀”。
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交织着惋惜和恨意的情绪,不是恨眼前咄咄逼人的秋海棠,也不是恨那些旁观的娘子们,她甚至有些了然秋海棠为什么突然发难。
是萧六爷扼杀了她们,将她们囚在这看似美景无边的萧家后院里,天下之大,她们剩下的时光,也不过是用来拈酸吃醋、勾心斗角的来争萧六爷这一个男人罢了。
她们实在可悲,可是她却不能恨萧六爷。
商秀儿转头向园外走去,或许这是失礼的,但她从来就不知道和妾侍的相处之道,也不想知道。
非但满园的看客没料到商秀儿一言不发就这样离开,连秋海棠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只呆了瞬间,她便快步追上商秀儿,一把拽过商秀儿的手腕。
商秀儿不得不转过身来。
秋海棠咬牙切齿的道:“观音娘子都不能陪他看戏,凭什么你能?凭什么你抢了赛观音的位置?”
商秀儿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她的问话。
的确,从她搬入了莺园,但凡霍都来了萧六爷关注的戏班子,那么在他身边陪伴着观戏的人一定是商秀儿。
从萧六爷答应指点她唱戏那天起,赛观音就再也没陪萧六爷出去过。
原来正因为这样,所以内宅里才对她敌视起来吗?
她对她们可怜、惋惜,却并不觉得有向她们说明的必要。
看着秋海棠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口,纤细的手甚至攥出了青筋,商秀儿又一次觉得厌烦透了。
苗娘子已然觉得自己闯了大祸,眼里挂了两泡眼泪,“活梦梅”只拄着扇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秀儿和秋海棠两人就这样在月亮门前僵立,忽然听到后面有人道:“商姑娘。”
是松香的声音。
还是那么刻板,语调毫无起伏,可商秀儿听起来却如蒙大赦。
松香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道:“六爷有话说。”
话音刚落,秋海棠的手似乎松了松,眼睛里终于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来,但随即却又咬了咬红唇。
“六爷问商姑娘,这个月初带你去看过筱桂花的《游园》,上个月带你去看过夏芍儿的《游湖》,游春思春在戏里不少见,当时留下的题目是,同是春光,有何异同。姑娘可想好怎么作答了没有?”松香垂着两眼,语气略带了些严厉,目无表情道:“六爷又说,入了春,特意放松了课业,每天空出了点时间让姑娘出来逛逛园子,不是让姑娘到内宅里争奇斗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