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手钏映入席兰薇之眼,与浑身的蓝色比起来,这手钏太惹眼了。
那是品质上乘的南红,颗颗莹润,价值连城。这样贴身戴着、掩在袖中的首饰,多是于自己重要、不求旁人多看的东西,席兰薇颈上也有块平安莲花白玉佩就是如此,从幼时便戴着,求个吉祥寓意。
可这手钏么……
同住一宫多日,兰薇万分肯定,这绝不是杜氏平日里总爱戴着的东西。腕上平白添了这么一串稀世珍宝、与衣服不搭也要戴着,却又掩在袖中不为增色添彩……
又没听说杜氏近来请高僧开光了什么东西,显然也不是为了求庇佑的。
这些事想着总是心烦,是以想不明白的时候,席兰薇如常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虽则自己也知真正“想多”的情况少之又少,但能拦着自己暂且少个烦心事也好。
反正这八成还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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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排得上号的御医、太医在几日后皆到了宣室殿,给席兰薇诊治嗓子。
活了这么多年,虽则偶有病痛,但还没有哪一次的医治让席兰薇觉得如此窘迫。
望、闻、问、切。众人“望”完了之后,因她不能说话,“闻”这一步省了,“问”也是问秋白清和。
等到了“切”——十几人轮番搭脉,搭得席兰薇自己都想学上一学、免得如此兴师动众了。
之后一众名医便退去了大殿一侧,各自坐下来,仔仔细细地讨论她的病情。
席兰薇放下半挽的衣袖,起身行至霍祁身边复又坐下,想了一想,从笔架上取了支笔下来,径自蘸好墨,一笔一划地写了四个字:“多谢陛下。”
霍祁接过来一看,眉头轻一动,淡声回了她两个字:“不谢。”
道谢道得莫名其妙,那天他第一次开口说要给她治好嗓子的时候,都没见她如此认真地谢他,反是先求他别太为难御医了。
那会儿他觉得也正常。有病就医,只不过她这算个“疑难杂症”、而他正好是皇帝,故而为她宣了御医、行了个方便,不谢也就不谢吧。
现在怎么就想起来补上道谢了……
没多在意席兰薇写得很是认真的那几个字,霍祁更无法体会席兰薇这几日心情有多复杂。
那日搁下别的烦心事想这个,兰薇才倏尔反应过来,当他问御医她的嗓子能不能治好时,她在惊讶什么。
上一世,嫁给霍祯那么多年,霍祯从来没提过要为她医治。她为他所厌、心灰意冷时也还罢了,新婚燕尔情投意合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提过。只是那时……也许是因为他的甜言蜜语太动听,也许是因为她哑得发不出半点声响、自己心底也笃信横竖都没有医好的可能了,竟半点没有多想过这些,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像个傻子一样与那设计药哑她的人做了一世夫妻。
好像当真一切都那么正常……直至重生后的今日,席兰薇才蓦然恍悟,根本就不对。
就算是坐拥佳丽三千的皇帝,在对她生了怜惜之后,也会想起试着给她医一医嗓子,不管到底上心多少,好歹是提了一句。
是以心中愈发明白,霍祯当初对她……当真是一点真心都不曾动过的,连皇帝现下对她的这点宠爱都没有。
那句“多谢陛下”,悲喜参半,不止是谢他给她治嗓子,更是谢他让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个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世,对那个人,连半点余地都不必留。
他根本不配。
御医太医们如料议了许久,看来当真很是棘手。席兰薇安安静静地等着,已经做好他们硬着头皮来回话、表示束手无策了。
倒也无大碍。失落定会是有的,可上一世到底是这么过来了,想迫着自己平心静气地再接受一次这件事,也不算太难。
无声地一喟,在自我宽慰与那压不住的祈盼间弄得自己紧张不已。心跳都快了起来,不知不觉地手指绞上了裙带,分明不安。
霍祁觑了她被裙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纤指两次,第三次,可算没再直接把视线挪开,咳嗽了一声道:“别怕,应该能治。”
觉得他是有意安慰自己,席兰薇并未走心地点了点头,霍祁却又接了一句:“他们点头的次数比摇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