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靠窗的桌子上摆着没吃完的青菜米饭,一只胖麻雀从花枝上落下,低头啄了一会米饭,忽有阴影袭来,它来不及振翅,便被一只大手摄去。
男子收回手,走回茶桌前,一只手端起桌上那只青花茶杯,另一只手捏开麻雀的喙,往里面灌了一点茶水,随后撒手一扔,那只麻雀就落在薛婆子脚边。
麻雀没死,但抖着翅膀在地上打滚,连发出的叽喳声都是断断续续的……这还只是几滴茶水。
看见这一幕,薛婆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她慢慢转头,望着那名男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听故事。”男人说,“把你错牵的那些媒,造下的那些孽,一样一样说给我听……每说一样,我就倒掉一杯水,你说的越多,茶壶里的水就会越少。”
听故事?薛婆子不禁愕然,然后心中大骂不止,心想外面茶楼那么多,你怎么不随便找家坐下,然后说王侯将相的,说宫妃争宠的,说花妖狐仙的,说风月无边的……一坨坨故事能把你听吐,何必来这里折腾她这个媒婆,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啊!
“不过,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又听他道,“两个时辰之后,剩下多少,你就喝多少,喝不下去的,就由你的家人为你代劳。”
听了这话,被捆在床边上的两人立刻挣扎起来,双双隔着嘴里的抹布,朝薛婆子发出呜呜的叫声。薛婆子看了她们一会,才慢慢转过脸来,身上发着抖,脸上淌着汗,对那名男子道:“你,你说话算话?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跟我的家人?”
“不用求我。”男子重又坐回茶桌后,单手支着脸颊,慢条斯理地说,“能救她们的人是你,不是我。”
薛婆子忍不住卷了卷舌头,每当她要舌绽莲花替人说媒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的活动活动这条舌头。但过去,她鼓动唇舌是为了说谎话,而今天,她鼓动唇舌却是为了说真话。
“这世上,人人都想嫁世家子,人人都想娶美娇娘,但哪能人人如愿?最后还不是价高者得之。”薛婆子叹了口气道,“虽然很多人说我这老婆子的不是,但老婆子收了钱,自然得要帮忙说话啊……就比如现在刘记面铺的那个三娘子。”
说到这里,薛婆子忍不住唇角向上勾了一下,显是将对方这桩婚事当做了平生得意之作。
“三娘子容貌出挑,手脚也勤快,当年被家里人当成珍珠一样,铁了心要将她嫁给秀才老爷,以后好当个官家太太。”薛婆子道,“不过秀才老爷是那样好找的吗?老婆子就劝他们退而求其次,把女儿嫁给了刘家的小儿子,那孩子在白鹿书院读书,虽然没有秀才身份,但到底是个读书人,一个上等人……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刘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是个上等人,除却读书之外的事,全是下等人做的事,所以纵然屡试不第,却仍然不肯干活,不肯跟家里人学手艺,只成天窝在房内不出来,家里人骂他,他就捧书大念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倘若知道真相,张家人肯定不会把三娘子嫁给他。可是薛婆子收了钱,所以一个劲的替刘三说话,一张嘴把他夸成了文曲星下凡,诸葛亮在世,他整天闭门不出不是因为懒,是为了等待贤王三顾茅庐。
张家人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等把女儿嫁过去,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知道对方是个好吃懒做还喜欢打老婆的浑人,张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有心找薛婆子麻烦,薛婆子便叉着腰骂他们,说是你们要选个读书人当女婿的,刘三就是啊!只不过他除了读书,其他都不会罢了!
“事情就是这样。”说完这段往事,薛婆子抬头盯着那个男人。
“不错的故事。”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举起茶杯,挥手一扬,杯子里的茶水就尽数洒在地上,留下一地泼墨般的痕迹。
薛婆子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先挑三娘子的故事说,其实是怀疑对方是三娘子找来的姘头,为她打抱不平来的。毕竟三娘子是镇子上出名的美人,虽然嫁了人,但身段姿色都摆在那,或许有男人对她余情未了,肯为她出这个头。
但看这男子无动于衷的样子,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仔细想了想,她开口道:“还有一次,镇上的刘老爷死了老婆,打算找个黄花闺女当续弦……可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会把家里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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