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你明明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紧紧盯着唐娇,不错过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维护他?”
“暮少爷,您这语气可真让人讨厌。”唐娇很不高兴,娇娇的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胭脂镇那事儿的确是他干的,但他那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即帮我报仇雪恨,又帮你家肃清了全县的风气,你没给他面锦旗便算了,怎么还老针对他?是是,他之前是对您颇有不敬,可您是大人物啊,大人有大量,便原谅他吧,别再整天盯着他不放了。”
“能好好说话吗?”见她说的跟唱的似的,暮蟾宫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我不是故意针对他,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一点。”
“我知道的暮少爷是个谦谦君子,绝不会挑拨离间的。”唐娇笑嘻嘻看他。
她一向是这样鲜辣娇俏,就像枝头新发的叶子似的。
暮蟾宫吃她这套,愿意将时间花在她身上,即便最后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也不生气,反而按着太阳穴,轻轻摇头,带着些玩味的笑了:“看来今天是当不成君子了。”
唐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楞了一下。
“唐姑娘,你不余遗力的维护他,这点我理解,他替你报了仇,你是个好姑娘,自然要对他知恩图报。”暮蟾宫忽然正色道,“但除此之外呢?你了解他吗?”
“他跟你提过他的过去吗?”
“他的父母兄弟,以及同僚朋友呢?”
“他正在谋划什么?会跟你商量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真相的,事情发生前,发生中,还是结束以后?”
“你只是爱着他。”最后,暮蟾宫下结论,“但并不了解他。”
唐娇瞪着他,气鼓鼓的,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暮蟾宫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低头,解下腰间玉佩,羊脂美玉,上面雕着桂花云彩,玉兔望月的图案,雕工极美,栩栩如生。他将玉佩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她面前,抬眼看她道:“拿着这玉佩,如果有一天,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又或者你觉得自己有危险,来宰相府找我。”
唐娇看了眼玉佩,又看了眼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收下。
暮蟾宫没有逼她也没有催她,这事她得自己决定。
不过他相信,唐娇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像他想的那样,唐娇表面平静,心里却挣扎得很。她真的不了解天机的过去,却知道他想做什么事,弑君夺位?这事她连想都不敢想,怎么想都觉得荒唐,她希望天机能打消这个主意,但心里知道这不可能。
两人名为主仆,但大多数时候,天机都是强势的那方,而她则是他的附庸,受他摆布,听从他的安排,说出来的话他会听,但听不进去,更不会为了她改变自己的看法和目标。
事实上,一直被改变的人……是她。
从一个小县城的话本先生,变成现在的谋朝篡位者,她已经改变太多了。
天机很强,他经常把其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他不会害怕,但唐娇不行。她害怕失败,害怕暴露,害怕死亡,尤其是一个人活着,而另一个却死了。周明月和义父都是突然没的,她真的不想再被单独留下。
犹如浮萍般的人生,她需要一点保障。
一个退路,一个危急时刻可以伸出援手的朋友,一个失败后可以投靠的地方。
暮蟾宫是不是这个人?她不确定,但左右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她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握紧了那枚玉佩,不知道该跟暮蟾宫说什么,只好对他笑笑。
“谢谢你的好意。”唐娇将玉佩收起,起身道,“但我希望……我这辈子都用不上它。”
她朝他福了福,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暮蟾宫忽然喊了声:“唐姑娘。”
唐娇手扶在门上,转头看他。
暮蟾宫背对着她,坐在椅子里,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陷入到危险当中。”
唐娇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径自推门离去。
她走后,暮蟾宫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自嘲道:“我今天真不像个谦谦君子。”
一个人坐着,一个人喝茶,一个人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直到一壶茶喝完,他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了一些,这才结了茶钱,回了宰相府。
吃过饭后,王渊之将他喊过去说话:“听说你今天去了大理寺,有事?”
“只是想去看看左老板这个人。”暮蟾宫实话实说道。
“你也觉得是模仿犯罪?”王渊之坐在榻上,虽在家里,头发依然一丝不苟的梳起,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整齐,就像马上要出门一样,“模仿那本《美人之生》?”
“说的人多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暮蟾宫道。
“但也不要人云亦云。”王渊之沉吟片刻道,“已有嫌疑人了,明天陪我去见见她们吧。”
“她们?”暮蟾宫愣了愣。
“嗯,她们。”王渊之回答,“仵作的结果出来了,刘公公是午时左右中的毒,毒性猛烈,约半个时辰后发作,这段时间内接触过刘公公的人,除了御膳房的人外,就只有五个人……五个女人。”
“谁?”暮蟾宫问。
“何常在,宫女春月,林嫔,周嬷嬷。”王渊之淡淡道,“以及……万贵妃。”
第四十八章妙药难医疑心病
江湖不太平,昨日富贵郎,今日狱中卒。左老板曾经多么风光一人,如今家产被抄没了,名声也臭了,在一群文人的笔伐当中,灰头土脸的被压去了沙门岛,兴许十年二十年后能再回来,却不知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几个徒弟自然是树倒猢狲散,走的走,投靠别家书局的投靠别家书局,连他的发妻都带着孩子改嫁了,偌大一个枫华书局,到最后只留下一地萧索,唯有三部《美人话本》还在茶楼坊间传唱,唱它的离奇,唱它背后的故事。
世上不太平,宫里也不太平。
暗杀皇上的大案子,却涉嫌了几个妃子,当中还有最得宠的万贵妃,这事儿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唐棣想用纸包着,但又能包到几时?旁人迟早是要知道的,只是聪明人知道了,也会选择不说罢了。
对方是妃,他是臣,王渊之即便问,也只能在一群公公嬷嬷的陪伴下问。
宫里的女人都是人精,不成精的人也活不到如今,面对眼前的清冷少卿,她们一个个笑靥如花,说的话很少,也很慢,每个字吐出口之前,都要先在舌尖牙齿尖雕琢一番。
何常在:“御膳房的人最近愈发懒怠,都晌午了还不送吃食过来,我只得自己过去拿了。”
林嫔:“本宫最近口淡,路过御膳房,就顺道过来嘱咐两声,让菜里少放些盐,做得清淡爽利些。”
周嬷嬷:“老奴是来拿今日的午膳的。”
春月:“贵妃娘娘今天突然想吃红烧狮子头,叫我过来说一声。”
“你觉得谁在说谎?”出来后,王渊之问。
“说句实话。”暮蟾宫走在他身后道,“我觉得她们四个都在撒谎。”
王渊之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说的没错。”
御膳房的人可就没那么金贵了,提出来,重重审,便一个个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那日四人都去了御膳房,先是周嬷嬷,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过来传膳,却嘴馋,趁着没人注意,将给何常在准备的东西挑拣着吃了,留下几盘子残羹,叫御厨们看着直瞪眼,手忙脚乱的重做,但到底是迟了,以至于何常在自己找上门来,这算什么?意外?
“不是意外。”暮蟾宫说,“八菜一汤,她要怎么吃,才能吃的乱七八糟,让御膳房的人补救都不行,只能重做。她是个教养嬷嬷,又不是街上的野狗。”
何常在来了以后,很是闹腾了一场,厨子们拿她没办法,骂也不是,赶也不是,最后把刘公公给喊来,才安抚好她。
“我觉得有点奇怪。”暮蟾宫听了这话,有些疑惑的问道,“何常在又不是什么得宠的妃子,地位还比不上宠妃贴身的宫女,御膳房的人为什么要看她脸色做事?”
“正因她不得宠,但又有几分姿色,所以刘公公想找她做个对食。”厨子给了他答案,“我们不是给她面子,是给刘公公面子。”
暮蟾宫这才恍然大悟,宫中寂寞,有些宫女和太监会结成假夫妻,互相扶持照顾,谓之对食。但偶尔也有些太监会将主意打到妃子身上,通常是些品级低的,不受宠的妃子,有几分姿色,但已经被皇上忘在角落,与其不死不活的过着,不如跟了高品级的太监,至少衣食住行方面有人照料。
“然后呢?”王渊之坐在椅上,仔细问他,“刘公公怎么安抚她的?”
“我不知道。”那厨子答道,“他们离开了一会,回来以后,刘公公让我们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送过去,两人便和好如初。”
王渊之与暮蟾宫对视一眼,这两人显然离开过众人视线,独处过一阵,中间发生过什么?实在让人生疑。而且何常在是刘公公的心上人,他对她没什么戒心,她要下毒很容易成功。
“他们独处时做了什么,真的没人看见?”暮蟾宫不死心的问。
“也许春月姑娘知道。”厨子想了想道,“她正好来找刘公公,找没找着,我就不知道了。”
“林嫔呢?”暮蟾宫追问,“她来做什么?”
“说口淡,让我们最近做菜少放点盐。”厨子如实回道,“她亲自过来盯着,我们只好立刻动手给她置了桌新菜送过去。”
也是个可疑的人,这种事让下面的宫人做不就是了,堂堂一个嫔,何必亲自来这一趟,显得有些掉分。
四个人都很可疑,四个人都在撒谎,但四个人里谁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