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去了。那一日,漫天大雪。
那一日,王晚歌站在永寿宫的廊下,看着漫天的大雪,听了来人的禀告后,突然泪如雨下。
很多很多突然汹涌而至。那年,初见;那夜,初初承宠;那时,他不经意在床榻上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那时的吻那样的缠绵温热,那时的他,离她咫尺,笑容淡淡。他总是淡淡的笑容,挺直的脊背,从来若无物的神色……康熙,我不想让你走……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去了。那年,弘历十二岁。虽十二岁,却是已经十分出色了。一副淡漠的模样看着自己皇爷爷的棺椁,没有流下一滴泪。
康熙留下遗诏,并又口头传皇位于四阿哥胤禛第四子弘历。
次年正月,改国号为乾隆,史称乾隆元年。
李煦以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议政大臣、一等伯世袭之位,为三大顾命大臣之首,扶持年幼的皇帝成年之前处理朝政大事。
乾隆元年,封德妃为太皇太后,悫贵妃封皇考皇贵妃,密妃为皇考贵妃,赐居慈宁宫。惠妃、荣妃、宜妃等都未有得到晋封,只赐居宁寿宫。而其他一应先帝妃嫔也都随居慈宁宫以及宁寿宫。
乾隆元年,解除四贝勒府的一应禁足,封四贝勒府四贝勒爷为雍亲王,而其母钮祜禄氏为圣母皇太后、嫡福晋为母后皇太后,居宁寿宫。
而对于康熙曾经惩罚的那些人,虽是新皇登位,大赦天下。弘历倒也是不曾赦免什么。不管是对当初的太子,如今的二皇叔还是十四皇叔。新皇登位,天下初稳。弘历不知十四叔当初跟皇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不管什么都不是时候。还听闻,似乎十四叔这些年格外喜欢西北的苦难,从不曾有一声的抱怨,就连皇爷爷去世,也未有前来奔丧。
弘历很明白他的皇爷爷当初为何这样对待自己的阿玛。弑父夺位,却只是一个幽禁罢了!当初,皇爷爷如此对待当初的太子,如今的二皇叔时,是因为一直以来的宠爱,因为仁孝皇后。而后来,皇爷爷如此对待他的阿玛,是因为他。皇爷爷最宠爱的孙子,未来的大清之主。
未来大清之主的阿玛如何能是一个篡权夺位,并且弑父的谋逆之人呢?而如此,也应该算是成全了皇爷爷的另外一个心愿。能留下一条命便留下一条命吧!
身为皇帝亲生阿玛的雍亲王虽然被解除了禁足,却还是整日长留于雍亲王府。像是根本习惯了这样足不出户,不问世事的生活,倒是不习惯如今的生活了。雍亲王还是如当年的模样,岁月在他的脸上好像也未有留下太重的痕迹。那样淡漠的立在窗前,一站许久,一声不吭,只是凝望。
弘历很明白在皇爷爷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是谁,所以赐封了皇考贵妃,待她也于平常人不同。
那一日,在御花园中遇见了,还坐下说了一会儿话。
“密太妃近来可好?”
王晚歌看着年幼却十分有大清之主模样的弘历,淡淡笑了笑,道:“还好。”
“近日来有皇叔上书请求将自己的生身额娘接出宫奉养,密太妃意下如何?若是太妃愿意,不管是十五叔还是十六叔,密太妃自己选便是。”
如今弘历登基也才没多久,虽然是名正言顺,却也算是朝廷不稳。这个时候将先帝妃嫔放出宫着实不算是好时候。王晚歌不知道弘历到底是怎样想的,是为了表示对自己格外的照顾只是随口一问等着自己拒绝亦或是出自于真心。总之王晚歌说:“过些时候吧!”旁的,王晚歌没多说。
而弘历也没有多说!
密太妃是皇爷爷最在乎的一个妃子,所以作为皇孙,弘历也自当给予最在乎的照顾。当年,对于是密太妃在皇爷爷跟前说了那样许多关于阿玛党羽的话,皇爷爷虽然十分保密,但是他心中还是明白一二。但是在弘历的心中,是非对错,从来都是分明的。阿玛那样做错了,不管密太妃是不是对了,总之阿玛便是错了。错了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更何况,密太妃是皇爷爷最在乎的人,而皇爷爷是他最崇拜的皇爷爷。
德妃如今已经贵为皇帝的亲祖母,尊贵的太皇太后,倒还是那一副总是清冷的模样。到头来还是德妃胜了。只是对待那些过去的仇人,似乎也没有了当初的激情。诸如宜太妃,也只是见了面冷漠的看着,看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便也再没了下文。
而对待王晚歌,倒是有时见了能说上一两句话,只是说的还是不多。似乎,从来,她们都是相像的人,却又总是不能亲近的人。
乾隆八年,在弘历二十岁那年,王晚歌得恩出宫,住进了老十六的府邸去。老十六两口子性子活泛,所以日子过得也是活泛了些,加上芙蕖和老十五也常来探望。只是他们不在身旁时,便总是瞧着王晚歌有些沉默。
却倒也不是这些年在宫里头沉默的久了,所以习惯了沉默。而是这些沉默的时候总是在想着一个人。其实于王晚歌而言,不管是住在宫里头还是住在宫外头,都是一样的。甚至于起初,她觉得其实住在宫里头更好,总觉得如此才是离他最近。只是如今,却释然了。在哪里都可以想念。
又是几年过去了,那一年的春天来的早,那一年李煦告老回家颐养天年了。闲来无事时,也会去看望王晚歌。
那一日,春风和煦,两人坐在花园里说着话。
李煦说:“你可知为何我当初将你送进宫中吗?”
王晚歌看他。
他又道:“因为我觉得皇上很凄苦,所以将你送进了宫中。”其实这后面还有一句话。便是,却不想,也是将自己给送进去了。
其实若是知道后来的渐渐倾慕,当初又何必送进宫去呢?
王晚歌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极淡的笑了笑,不对以往之事做什么论断和感叹。只想着,如今思念,当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