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母的嫡长女竟也能嫁到国公府了?为何不让她嫁给珠大表哥,偏就许了荣国府长房嫡长子呢?”
其实,琏哥儿并非荣国府长房嫡长子,真正的嫡长子该是早夭的瑚哥儿。只因瑚哥儿虽然是早夭的,可在夭折前,他就已经定了名讳入了族谱,故而就算将来琏哥儿继承了家业,他仍只是府里的二爷。
可王熙鸾这话也没错,至少在外人眼里,琏哥儿跟长房嫡长子也没甚么区别了。
嫡长子,意味着承袭爵位继承家业。
“你跟她闹甚么?就算嫁到了荣国府里,你以为那还是国公府?如今那贾恩侯是一等将军,等传到他儿子身上,就只剩下二等了。你是要嫁给侯府世子,是将来的保宁侯夫人,怎么也比一个二等将军夫人来得好罢?”
话是这么说的,可李氏心里也没少嘀咕。
诚然,保宁侯府尚在,侯爷的爵位也一直不曾被降。可那是因着保宁侯府几代人都晚生养的缘故。当年,第一代保宁侯年方三十就被赐予侯爷之位,偏当时因着战乱四起,到了五十岁,才得了个小世子。而如今的保宁侯爷便是当年那位小世子,至于试图说给王熙鸾的,则是第二代侯爷年过四旬才得的嫡长子,不过他们家就跟开了糊似的,四旬得了头一个儿子,之后在短短的三年内,连着又生了俩。
四王八公十二侯,人家都传到了第三代,乃至第四代了,唯独只有保宁侯府,当家的只是第二代。天知晓,轮到如今的世子时,侯府究竟还是不是侯府。
“好了,鸾儿,你爹已经决定的事儿,就别不高兴了。你爹还能害你不成?回头呀,我将家里七成的家产都予你当嫁妆。”李氏是打量着,左右自己不能生养了,甭管王子腾是打算将来纳妾生养,还是从族中过继一个,都比不上她亲生的闺女。因此,拿家里绝大多数的家产充作嫁妆予女儿傍身,是她一早就打算好的。
——只是当时,打算的却是将王家数百年来积攒的家产中绝大部分予了王熙鸾。
对于嫁妆,王熙鸾不是很在意,当然并不是她生性豁达,而是知晓母亲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糊弄她的,争与不争左右都是那么一回事儿。
“罢了,我听娘的。”
“这才是娘的好闺女。”李氏笑脸盈盈的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然而,当触及王熙鸾那瘦骨嶙峋的手背时,李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因着心疾的缘故,王熙鸾的胃口一直不大好,毕竟多大时候她都是在熬日子,而非过日子。因此,消瘦是难免的,只是却看得李氏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沉默许久后,李氏目光里闪过一丝狠戾,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道:“看来,当初给的报复还不够。哼,她那一条贱命,怎能比得上我女儿的身子骨?好嘛,如今她倒是死了,可她的儿女居然都好好长大了,还要嫁娶了……想得倒美!”
“太太,大姑太太走了。”
窗外,小丫鬟低声回话。
窗内,一室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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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发生的事儿,除却王家人外,也就只有王夫人知晓了。至于被她带到王家去的宝玉,则是没在屋里待多久,就被丫鬟领着去溜了好几圈,并在回府后严肃的表示,以后再也不去了。王夫人懒得理会这个蠢儿子,打发他去背书后,便独自一人坐在炕上思索。
对于打小就跟自己关系极好的二哥王子腾,王夫人还是很信任的。当然,关键在于,倘若王子腾真的打算送女儿去参选,完全用不着特地编排谎话哄她。毕竟,那是他的自由。
可既然已经明说了,那么就代表着王子腾之女是绝对不会入宫参选的。
所以……迎姐儿……
因着王夫人只在王家待了一个多时辰,回到荣国府时,也不过堪堪晌午。待匆忙用过午膳,又掰着手指头盼着时间过去后,王夫人急吼吼的去荣禧堂寻人了。
“大嫂,您最近可忙?有甚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很想再来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可那拉淑娴到底不是自己的娘家二哥,王夫人只笑得一脸谄媚,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那拉淑娴有点儿懵,不过旋即一拍巴掌,直言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琏哥儿成亲要准备的东西,就交给弟妹你了。记得,一定要给王家撑足了面子。”
王夫人:“……好。”她自个儿特地跑过来找事儿,如今事儿真的来了,她还能说不好吗?顶多也就只能在心里头暗道,那拉淑娴果然心大,连儿子的亲事都能交给她来办。
不过,又有甚么不成的呢?
也许王夫人有千万个缺点,可最起码她管家理事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操办亲事,端的是繁琐麻烦,其实难度并不算高。再加上对方又是王夫人的娘家,那拉淑娴琢磨着,应当出不了差错。况且,就算真的出了甚么差错,她到时候也是要查看的,又不是真的撒手不管了。
“弟妹可是还有事儿?”那拉淑娴略有些好笑的看着王夫人,她当然知晓王夫人不可能专程过来讨差事。
或许在多年前,王夫人还会跟自己争抢管家权,可自打贾政被削官罢职,而贾赦却高升后,王夫人瞬间蔫吧了下来。又思及今个儿早间,迎姐儿特地从荣庆堂过来告诉她,说她一不留神说漏了嘴,那拉淑娴便猜着应当是这事儿了。
犹见王夫人只一脸的迟疑,那拉淑娴索性帮了她一把:“可是为着元姐儿的事情?放心罢,我家老爷先前就同我说了,圣上那头有意提拔元姐儿。这皇后的位置是定下了,可不是还有四妃吗?两位侧妃定会封妃,剩余的两个位置,其中一个便是元姐儿的,另一个恐怕要等到来年开春,大选之后了。”
“大嫂的意思是,元姐儿真的能成为四妃之一?”王夫人意有所指的道。
“不然呢?”那拉淑娴听出了王夫人未尽之言,却有些闹不懂王夫人究竟打算做甚么,因而只拿眼瞧着她。
其实,元姐儿若真能被册封为四妃之一,绝对要感谢圣上未继位前后宅的干净,或者干脆就感谢曾经的仁妃娘娘如今的皇太后了。
却说这位也是个能耐的,作为早期就伴着太上皇的老人儿,她一共生养了三子两女五个孩子,且立住了两个半。之所以说是两个半,是因为其中一子一女是早夭的,剩余的两子一女中,长子便是如今的泰安帝,次子则是十四王爷,至于女儿却是成年出嫁生养之后,过世了。
如今,皇太后作为泰安帝的亲生母亲,且还有一个出宫开府的十四王爷,可算是享福了。唯一有点儿麻烦的是,泰安帝并不是很在意他这个母亲,再说了,太上皇还在,自然轮不到皇太后来抖威风。
然而,这位皇太后却是个跟贾母性子一般无二之人,她最疼的便是小儿子十四王爷,对于能耐的长子素来疼爱不起来。
并非不疼爱,而是疼爱不起来!
亦如贾母如今已经厌弃了贾政,可她扪心自问,依然没法昧着良心夸赞贾赦。原因很简单,贾赦他实在是太混账了,哪怕他如今位高权重,贾母也不想捧他的臭脚。
皇太后的心态跟贾母如出一辙,谁让她俩都有那么一个丧病的长子呢?
贾赦是个没脸没皮的混不吝,泰安帝是个冷心冷情的面瘫;贾赦疯起来连他自己都怕,泰安帝则是不知晓甚么时候就跟着抽着;贾赦打小就无比嫌弃自己的蠢弟弟,泰安帝同样是不曾正眼瞧过他那傻货弟弟……
当娘的,看到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是很自豪,可若是儿子的性子太一言难尽,那么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
也是基于这个缘由,皇太后之前颇有些不待见泰安帝,给他赏赐的女子也多半是出身低微的。君不见当时只是小选入宫的元姐儿,不也照样进了廉亲王府吗?且元姐儿还是王府后院里,撇开王妃和两位侧妃外,出身最高的那个。
由此可见,皇太后的脑子也没比贾母强多少。
不过这对元姐儿来说倒是个好事儿,只要能赶在来年开春大选之前,先将名份给定下了,那就不怕落后一步入宫的高门贵女了。毕竟,这妃嫔晋升是很难,可若是没有出任何差错,也不会轻易将人撸了啊!
“大嫂,我只是担心元姐儿,没有旁的意思。”这档口,王夫人也有些想通了。不是确定迎姐儿不会入宫,而是一旦元姐儿在今年年关里头被册封为四妃之一的话,那么就算来年开春迎姐儿参加大选,也完全不用再惧怕,毕竟一家里头出一个妃子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连着出了两个,那是要出事儿的!
“是这样吗?那也行,你去忙罢。”那拉淑娴也不说破,只淡淡的道。
是个人都能看出王夫人心里头揣着事儿,可她若是不愿意说,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非要她说出来不可。至少,那拉淑娴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又想着最近没甚么大事儿,便很快就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
……
没几日,迎姐儿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荣禧堂。
“娘啊娘啊娘!救命啊娘!!”
“原本是没人要你命的,不过你要是再大声嚷嚷呢,回头我倒是可以给你寻出几件要命的事儿来。”那拉淑娴笑得异常和善,成功的唬得迎姐儿原地束手立好,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可惜的是,表现得再老实也没用,毕竟迎姐儿是装不了多久的。
只小半刻钟后,迎姐儿就哭丧着脸开了口:“娘啊,二丫头要嫁给榆哥儿!”
饶是那拉淑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险些因着这话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咳……第一,你琏二哥哥还没有成亲。第二,你琮三哥哥也没有成亲。第三,你今年只有十二岁,一般姑娘家都是十五及笄以后才出嫁的。当然,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张家一日不来提亲,这事儿就一日不算数!”
“那我也不要入宫。”迎姐儿瘪着嘴一脸的哭相,“二丫头不傻呢!当初元大姐姐入宫时,小哥哥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一句一字的都记在心里。这元大姐姐的事情我管不了,可我自个儿呢?嘤嘤嘤,你们若是非要我入宫,我就、我就……哭给你们看!”
那拉淑娴沉默了一瞬,道:“是哪个傻货告诉你,你要入宫的?”
“宝玉。”迎姐儿眨巴眨眼睛,补充道,“笨蛋宝玉。”
于是,那拉淑娴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这一次,隔了老半天,她才试图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诉迎姐儿一个悲伤的事实:“你的身条不好看,模样虽喜庆可就是不够出彩,没法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另外,你小聪明是有的,却没有心机城府。再就是,除了会算两笔账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没有一样是精通的。”
迎姐儿也跟着沉默了,少许,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那我就是又胖又丑又笨又没本事?天!我居然……娘啊娘啊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
“这是事实。”那拉淑娴很是悲伤的看着迎姐儿,“都怪娘素日里太宠着你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入宫的话,回头让你爹去求俩教养嬷嬷,咱们也不赶来年开春的大选了,左右你年岁小,完全可以赶下一届。只不过,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你再也没有时间玩闹了,也不能敞开肚子猛吃猛喝了,还要没日没夜里用功上进……”
“对对对,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就是一个又胖又丑又笨又没本事的小破丫头!我还不愿意上进,就、就跟政二叔叔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怂蛋!”迎姐儿都给吓懵了,举着手诅咒发誓一般的诋毁自己。
“行了,回头让你爹去圣上跟前求个情,直接撂牌子罢。”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且严重被吓到了的迎姐儿将这事儿牢牢记在心中,并在当天晚上候在二门里,一见到贾赦就连哭带闹的让他明个儿一早就去求情。
说真的,贾赦有点儿发懵。哪怕琏哥儿的亲事已然定下,可他却一直将除琏哥儿外的其他孩子,单纯的就当做孩子来看待。
结果……
本着不能一个人懵逼的想法,贾赦次日下了早朝后,就去御书房求见泰安帝。
“圣上啊!求求您放过我家那胖墩墩傻乎乎的小闺女罢!她翻过年也才十三岁呀,您怎么着也下不来手,对罢?再说了,您都收了我家侄女了,可不是得撂了我闺女的牌子。要知道,当年我二弟可是打算把他闺女嫁给前太子殿下的,结果没打通关节,一个不留神,就给了您了。那时候,我家老太太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直道白费了多年的心血,好好的白菜就给那啥啥糟蹋了……咳咳我是说,谁能想到后来您登基了呢?哈哈哈哈!”
泰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