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言词决绝道:“老夫今个在朝堂上所言,若有一句是谎话,就让老夫不得好死!”
文帝的脸色晦暗不明,凝向冯耀祖问:“冯卿若对吕宋村一事仍存怀疑,朕允你现在就离京,前往吕宋村走一趟。”一个小小的六品文官,任职期间并没有多少建树,今日却在朝堂上一而再地蹦跶,必是受人指使,以期让他的太子坐实德行有失之名,从而达到储君易位的目的。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要是继续留在朝中做事,还不定要怎么作妖。
“臣惶恐,臣没有怀疑……臣……”
冯耀祖“扑通”跪地,语无伦次,一句完整的话都道不出。
冷汗从他额上滴滴掉落,他却恍然不知似的,想要极力为自个辩解,奈何文帝迫人的目光,压得他只觉自己要窒息一般,哪还有心力找合适的词句,开脱自己是无意针对太子,更无意和翁太医、廖太医二人过不去。
宫衍嘴角紧抿,冷扫他一眼,看向文帝道:“父皇,吕宋村旧址已化为灰烬,新址选定后,灵鹫门有着人出面,说全力为那些受苦的百姓建造新的屋舍。”
文帝面露喜色,叹道:“灵鹫门能为朝廷分忧,这是好事,朕心甚悦。”
……
神族,王宫。
“她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不让我出面阻止,由这她去了俗世?”王后一脸忧思地看着王,言语间呆了些许责备:“这是最后一世了,蝶儿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撑得下去。”眼里渐染水光,她的声音里难掩伤痛:“虽然擎天做出的牺牲,让蝶儿不再饱受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苦,可六世情劫中已过去的五世,还是让两个孩子吃尽了苦头,这最后一世……蝶儿若是依然看不透,不光她魂飞魄散,就是擎天那孩子也会魂飞魄散啊!”
王揽她靠在肩上,温声道:“天意不可违,再者,月老也说了,明华和擎天之间注定有一劫,要是你出面阻止,违背天意不说,恐还会给蝶儿和擎天之间带来麻烦。”
“可她这一去,本就会给蝶儿和擎天带去麻烦。”明华仙子是王后身边统管百花的仙子,因其性情恬静,甚得王后喜欢,可王后怎么都没想到,明华仙子会对擎天生出爱慕之情,且因为擎天放弃神品追随蝶舞而去,几度想要一起进入轮回,结果被王后及时发现,命其一步都不得走出明华殿。然,等待是一种煎熬,明华仙子最终还是偷去了人世,六世情劫,在明华仙子看来,那所谓的情劫,与擎天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不要自己爱慕之人魂飞魄散,她要对其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然后携手擎天重返神界,所以,在这最后一世的轮回中,她冒着有可能被削去仙班的后果,毅然走出明华殿,去了俗世。
“你忘了么?”王轻语道。
王后看着他:“……”不知自己忘了什么。
“明玉和月曦为护住,不都去了人世,且和蝶儿已经相识,有他们在,蝶儿不会有危险的。”明玉、月曦是蝶舞最为喜爱的玉箫和金色满月弓,主人出事,它们当日发出的悲鸣,如泣血的杜鹃,原本想要第一时间追随主人,可深具灵性的它们,知道王和王后失去可爱乖巧的公主,比它们还要悲伤难过,再结合平日里主人对它们的教导,它们选择暂时呆在王和王后的身边,直至主人这最后一世轮回,它们怕,怕它们的主人再渡劫不成,落得魂飞魄散,消弭于六界,于是,背着王和王后去了人世投胎,好在主人渡劫过程中帮把手。
“它们是有灵性,可它们如何能与月花仙子比,更何况魔族和妖族……”王后神色暗淡,越说越心伤,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王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也得对那俩孩子有信心不是。”顿了顿,他续道:“还有药神和你可没少帮蝶儿,再有就是,月华仙子知晓轻重,更知道天地间的规则,她想做些什么,总是有些顾忌的。”
“我想看蝶儿最近过得好不好。”王后突然转移话题,王对此没有露出丝毫不妥之色,只见他抬起右手,在眼前随意划过,立时,在他们眼前出现一清晰的水镜。
看着镜中的映像,王后心里既有欣慰又有疼惜:“阡陌为何始终无法觉悟?他可知蝶儿被他伤得有多惨,可知历经五世轮回,蝶儿每回都是因他而死?不过,经过这几世轮回,我们的蝶儿变得愈发坚强出色了。”
王慈爱地看着眼前水镜中的影响,道:“这一世擎天和蝶儿很顺利的走到一起,想来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希望如此。”王后语气轻柔平缓,眸光却决然至极。
她不会让自己的蝶儿魂飞魄散,必要时,她不介意亲自前往尘世一遭,助两个孩子渡劫。
“我们的宝贝好像又长高了呢。”王笑着道。
王后眸光柔和,语气爱怜:“是啊,是长高了不少。”
“孩子正在赶路,咱们就看到这吧。”
“嗯。”
……
冯耀祖跪在地上,良久,文帝才让其起身。
“众卿对吕宋村那边发生的事可还有疑问?”
文武百官齐道:“没有。”
“那么易储之事需要再议吗?”
“皇上,太子殿下人品贵重,易储一事本就不该议,现在臣等都详细知道了吕宋村那边的情况,就更无需再议了。”秦国公在文帝音落后,大嗓门随之就响起。站队在东宫这边的朝臣,还有个别有眼力界的官员,相继出言附和。
至于那些没吭声的,文帝并未去理会。
“既然众卿的态度已经明确,那么朕不希望再有易储的声音出现在朝堂上。”文帝神色微凛,言语虽简短轻缓,落在文武百官耳里,却如重锤砸在心上,一个个全恭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无一人敢跳出来多言。
宫澈没有来上早朝,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在宫衍离开他的书房不久,这位心思深沉的王爷,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紧跟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便倒在了地上。
等到陈安能动了,来不及想其他,推开书房门疾步而入,看到的就是主子嘴角沾着血渍,脸色苍白,倒地不省人事。
文帝知晓宫澈吐血昏迷,已是散了早朝多半个时辰后,就这还是皇后抹着泪到宣露殿与他说的。
好端端的人突然病了,而且是大病,这让文帝不多想都难,但皇后心焦,伤心难过一点都不似作假,文帝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压下各样心思,着李福给太医院传话,由崔院首带队,多去几名太医前往宁王府。
熟料,以崔院首为首的太医们,经过多半天诊治,都未查出宫澈所患何病。
气色差,脉息若有似无,若不是胸脯还能看出些微起伏,宫澈与私人几乎没有二样。
得到文帝准许,皇后有坐凤辇到宁王府看望宫澈,却在时间一晃一个多时辰划过,都未等到自己的皇儿醒转。
出宫时间不能太长,以至于她再不想从儿子身边离开,也不得不坐凤辇回宫。
月色幽幽,窗外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王妃刘氏端着滋补的汤药,坐在宫澈的牀边。
“王爷,您一整日都没有进食,就是这滋补的汤药,你这一口也喝不进去,要妾身如何是好啊?”
清泪顺着刘氏的脸庞滚落,她拿起绢帕,拭去宫澈嘴角流出的药汁。
“妾身知道王爷不喜妾身,可是看到王爷生病,躺在牀上动也不动,妾身心里好难受……王爷,您醒过来好不好?妾身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刘氏边含泪低语边往宫澈嘴里继续喂汤药,结果依旧一口都喂不进去。
围在宫澈颈部的棉巾已经被药汁浸透,刘氏伸手取过一块新的棉巾换上,眼泪如断线的主子,落个不停。
“太医说您的身体探不出病症,王爷,既然您没病,为什么就是不醒来?”
放下空碗,她忽然笑了,只不过笑得比哭还要让人心碎:“王爷,您是讨厌妾身吗?要不然,两剂滋补汤药您怎一口都不曾喝下?”他应该是真的讨厌她,否则,宁愿到漾院就寝,都不愿踏进她院里。
“咳咳咳……”
刘氏捂嘴连续咳个不停,仿若要将心肝肺咳出才肯罢休似的。
忽然,她身子一软,眼前发黑,趴在了宫澈身上。
“我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