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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见他冷脸相对,心中自是气愤,可一想到曾经做过的事,又不敢向往日一样闹脾性。
“主子,老爷这是怎么了?”
吕嬷嬷捧上一杯热茶递到孟氏手上,垂眸琢磨片刻,抬眼问道。
“他都知道了。”孟氏脸色阴沉,嘴里挤出一句。
“……”吕嬷嬷不解。
孟氏置于膝上的手攥紧,近乎咬牙切齿道:“昨个在那贱.种府上,我一时不察,着了云轻狂那个野小子的道,被老爷看出那贱.人的死与我有关。”吕嬷嬷当即怔住:“那位云公子是如何知道当年之事?”话一出口,她脸色骤然生变:“是三爷说与那位云公子的,也就是说三爷早已对他姨娘的死生疑。”
“他知道的多着呢!”孟氏眼神阴冷,语气森然道:“中毒,禁术,这些他都知道。前去边关之前,他过来与我丢下的那些话,摆明是在与我摊牌。”
吕嬷嬷思索片刻,道:“三爷只是猜测,主子大可不必担心当年之事败露。”
“败露又能如何?我还就不信他能拿我怎样。”孟氏冷哼一声,将吕嬷嬷之言全然没当回事。
“主子……”吕嬷嬷看她一眼,小心翼翼道:“三爷是皇上的寵臣,九小姐又是太子.妃,加上那位云公子在民间的名望,一旦三爷掌握了那些事的证据,皇上到时……”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孟氏截断:“证据?你觉得他能拿到什么证据?”经手之人皆已被她处置了,现如今除过他们主仆两人,就剩下无痕知道,而他是她的同门师弟,万不会将那些事说出,毕竟他也牵扯其中,再者,血幻宫被云轻狂所灭,无痕恨那野小子都来不及,怎可能指证她是谋后主使者。
“是老奴多虑了。”吕嬷嬷垂眸,恭谨道。
孟氏却又道:“我呕的是,再怎么说,我和老爷夫妻多年,却抵不过那贱.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恨我恼我,但又顾及子大爷、四爷,还有皇后他们的脸面,不与我将事情挑明,反用冷脸来膈应我。”
吕嬷嬷宽慰:“主子放心,老爷是明白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真的和主子离心。”
“不会么?”孟氏唇角牵起一丝冷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最爱的女人只有那个贱.人,而我,只是他的嫡妻,只是他仕途上高升的踏脚石。”
言语到这,她眼里骤然间聚满恨意:“那践人母子害得我多年郁结在心,没成想,突然出来的野小子,又连番在府里生事,害得四儿一房死的死、疯的疯,最为过分的是,就在昨日,那野小子竟然当着我的面,丝毫情面都不留,重伤我的乖孙儿,这口气堵得我喘气都难受。”
“珂少爷失踪真与戬少爷有关?”吕嬷嬷问。
孟氏瞥她一眼:“戬儿是被人逼.迫,不得已之下才为之。”
吕嬷嬷没有出声,孟氏叹口气,又道:“四爷让我很失望,就因为没了仕途,便每日醉于脂粉香中,连戬儿出事都不过问,这样做只会让戬儿对他这个父亲愈发寒心。”
“老夫人,宁王殿下到咱们府上拜访来了。”门外传来丫头禀报声。
孟氏一怔,转瞬道:“知道了。”吕嬷嬷见她没有起身,禁不住问:“主子不打算见见宁王殿下?”
“宁王要是有心,自会过来看望我这外祖母,再说了,他这会子到府上来,多半是有事和老爷、大爷他们相商,我一妇道人家在场不合适。”嘴上虽是这么说,实则孟氏很想去前院看看,顺便与她的乖外孙说两句话。
她可没忘那日在丽宛殿中发生的不快。
然,有些事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没到时间说出来,会适得其反,因此,她得等,等到储君之位易主,等到宁王成为太子那日,再与其好好说叨一番。
宫澈到太师府,没有见云汉文几兄弟,直接就往前院而行。
“我跟着你妥当吗?”白子归走在他身侧,静默良久,浅声问道。宫澈脚步微顿,转向他露出抹轻淡的笑容:“临出府前是你提出要与我一起的,该不会这会儿忘了不成?”
“没忘。”
白子归微怔,继而摇摇头。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觉得待在这人身边才会心安,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住进宁王府,在身旁之人身边已待了数日,他的记忆并没有增加。
“走吧,咱们要见的是我外祖父,你是我的朋友,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宫澈温声道。
白子归颔首,与他继续前行。
云老太师本在书房静坐,听到下人禀报宁王到访,立时起身步出书案,往书房门口走。宫澈一看到他,笑着行礼:“澈儿见过外祖父。”“使不得,使不得!”云老太师诚惶诚恐地边摆手边道。
宫澈笑道:“没什么使不得的,您是澈儿的外祖父,又是当朝的老太师,受澈儿一礼不为过。”白子归在他身旁站着,见云老太师的目光看过来,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熟料,云老太师一看到他,神色蓦地生变。
“外祖父,这位是我的好友,姓白,名子归。”宫澈似是没留意到云老太师的异样,出言向他介绍白子归,而后又对白子归介绍道:“子归,这就是我的外祖父,曾任当朝太师。”
云老太师到底身居高位多年,听到宫澈的介绍,脸上表情很快恢复常态,礼貌地与白子归道:“白公子相貌堂堂,真是一表人才。”对于他的称赞,白子归神色淡淡,没做出多大反应。云老太师也不觉得尴尬,宫澈却干咳了两声,替白子归解释道:“子归不喜言语,还望外祖父见谅。”
“没事没事,走,到书房坐。”云老太师表情到位,摇摇头,请两人进书房叙话。是他么?容貌一模一样,名姓也一样,若真的是他,为何眼神是陌生的?
云老太师心绪起伏,如浪涛翻涌。
先是出现个凤瑾,与多年前已死的铭亲王府世子相貌无二,此刻,在他眼前又出现一位故人,一位突然失踪,多年不见的故人,不,他尚不能肯定这叫白子归的就是他的故人,毕竟多年过去,那位故人假若还在世的话,不可能还如此年轻。
也不对,同名同姓,容貌相同,除过眼神有那么些陌生,这个白子归和他那位故人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凤瑾……
白子归……
这两个人相继出现,难道……难道与当年之事有关?
“外祖父,太子已和我撕破脸了。”
宫澈在椅上落座,看向云老太师开门见山道。
“你们……”云老太师敛起思绪,与他四目相接,一脸凝重:“太子与你应该比亲兄弟还要亲。”都是他的外孙,都同样优秀,但在他看来,太子来日坐上高位,那是名正言顺,如若储君之位中途易主,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会兄弟阋墙,乃至兵戎相见。
“可我也是父皇的皇儿,也有自己的梦想。”宫澈俊逸的脸上,表情肃穆,与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完全不搭边。
云老太师沉声道:“太子行事端正,易储并非易事。”
“那我就逼着他犯错,制造事端让他犯错。”宫澈一字一句道。
云老太师神色复杂,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太子来日为君,你做一代贤王不好么?”
“堤坝崩塌,疫病,还有前一段时间传播开的流言,太子怀疑都与我有关,且有出言警告我,外祖父,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太子还能真心待我,我还能成为你所说的一代贤王么?”宫澈今日的目的,就是要从云老太师这得到一句准话。
而云老太师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无非是他的支持。毕竟身居朝堂多年,又是当今皇上的恩师,他的门生不可谓不多,有了他的支持,他的那些门生自然就站在了宁王这边。可是,他真不想做这个选择,不想参与皇子夺储之争中。
久不见他启口,宫澈又道:“外祖母和大舅父已站在我这边,外祖父,你还要继续考虑吗?”他的声音听似轻轻浅浅,却淡漠得很,不带丝毫感情。
云老太师凝向他,问:“你这是在逼外祖父?”
“我已没有退路,很需要外祖父的支持。”宫澈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堤坝崩塌,疫病,诋毁太子的流言都是你所为?”
“外祖父觉得呢?”
“你如果继续用那些拙劣的手段对付太子,我劝你还是尽早收心为好。”
宫澈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欲成大事,手段拙劣点没什么不可以。”
“……我需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音落,云老太师敛目,不再言语。
“那澈儿就不在这叨扰外祖父了,不过,外祖父的答案还是莫让澈儿失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