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发生了薛蟠挨打的事,也知道这事情有所蹊跷,但离开王府之后,黛玉却没有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回到贾家之后,她并没有怎么去注意薛家的动静。
她抓紧时间,派紫鹃去了一趟芳园。幸而人人都认为俩俩是她的人,这番举动虽然被某些人腹诽太过堂而皇之了一点——毕竟俩俩出身贾府——却是没有什么人感到奇怪。
只是一去一回之间,也难免huā了些时间。何况俩俩手上有不少事。这是她到达芳园之后第一次要离开,难免有些东西要交接。
是以,等俩俩从芳园回到贾府,已经是王府之行的第三天了。
这一日,倒是化雪晴日。
因黛玉出钱不少,在芳园却可以说只放了这么一个人手,故此俩俩的地位也有所不同。 贾母身边的云嬷嬷这会儿再次在交接后,替迎春常驻芳园,此时便派了一辆小车送她。
俩俩心知黛玉找她是为了什么,难免心中有些忐忑。
但等她在角门下了车,却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在角门外周围待着的那些贾家下仆,比起往日来要端正不少,至少没公然在公府门外嬉闹游戏。
俩俩这辈子就生长在这个环境,很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贾府里出了什么让王夫人或者贾母生气的事。
这让俩俩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还有点儿想要转头就走。大概是在芳园里待久了,她一下子就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有点不适应。
现在再想想,俩俩不得不承认,抢了她原本身份的那个迎春,确实比她强得多。
芳园按照她定下的制度严格管理——尤其是在那对姐妹的事情以后——近乎是人人各司其职,职责十分明确。虽然累些。但基本不需要勾心斗角。俩俩喜欢那样的环境。
加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背后有个大小姐,芳园又基本没有王夫人的心腹……俩俩觉得,在芳园的日子还是过得比较舒心的。
可惜。不可能真的那么做。而且有个陌生的中年媳妇已经守在角门那里了。见了她,早迎了上来。不热诚也不冷淡的问“是俩俩姑娘吧?”
俩俩点了点头“婶子是?”
“我姓容。叫我容嬷嬷就好。”中年媳妇如此回答“是从扬州跟着林大姑娘过来的。”
看面相,这位还不到该被称为嬷嬷的年纪。
但俩俩自然不会反对。
随着这位容嬷嬷进了角门,一路往贾母的院子里去,路上却也不曾见两个闲人。俩俩不由得又把心思转到了黛玉叫她来的这件事上去。
按说。那事情和她们两个都有关联,但肯定和黛玉的关联大些。而黛玉的“急切”让俩俩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她知道,即使是这辈子。贾母贾政联姻的心思也没有改变。且林如海显然也能活下去了……那么,原本的宝玉若是出现……
这让她对之后的事情感到十分不安。
过了一会儿,俩俩到底不愿多想下去,便问身前的容嬷嬷“不知府里最近是出什么事了?我看这院子里竟没了闲人。”
容华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梨香院那边的大爷被人打了,如今还卧床难起呢。虽说着要报复,但打人的那边。案子至今还没判下来。故此连着二太太心情也不好。府中自然人人谨慎。”
俩俩有些诧异。
但想想如今又不是元春封了贵妃之后,倘若打人的大有来头,这也是正常。
当下就只是心中一叹,不多说了。
两人一路到了黛玉的〖房〗中。因知道俩俩要来,黛玉倒是早就从贾母〖房〗中回来等着了。然而,见了俩俩,黛玉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既盼着那是真正的宝玉的透露自己身份的举动,又担心世事不能如人所料。
然后……宝玉若是已经想到了要透露自己的存在,那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做什么营生?和前生相比,他又有什么改变?
原本黛玉连真正的宝玉是否依然存在都不是特别肯定,也就没能去考虑更多的问题。但现在有了线索……
于是,紫鹃雪雁两个都有些奇怪的注意到,自家素来沉稳镇定的姑娘,脸上竟是不可思议的出现了几分忐忑之色。
幸而,迎春说出那个线索时,就是在黛玉不得不收敛情绪的地方。
回到贾府后,虽反复深思,但到底已经过了两日。黛玉虽觉忐忑,却到底没有太过失态。她很快就尽力平复了心境,对俩俩道“今儿喊你来,是听说资生堂出了些新鲜事,找你来问问。”
话虽这么说,但熟悉黛玉的人都知道——她对资生堂过问过多少?
哪怕是帐本,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看的。要说资生堂如何拉拢客人,如何招待客人,她更是全没问过。
不过,虽然觉得奇怪,但紫鹃雪雁她们,依然不会提出质疑。就算黛玉不是心血来潮,又有什么关系?
俩俩更是知道其中缘故。
心中再次叹息一声,她从随身的香囊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给黛玉,道“这是前些时候芳园里试制出来的。我向二姑娘讨了一盒好的留下了。姑娘看看。”
只看俩俩的表情,黛玉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长期写字、合香,因而练得十分稳定的双手,此时竟有几分微微颤抖。黛玉努力平复心思,点头示意紫鹃接过。
姑且不看,她只问道“我听说这是用旁人铺子里的胭脂合出来的,其中颇有几份胭脂价格不低,用料不菲?即这么说,能想出这个方子来,也该是富贵人家……这方子是谁来卖的?”
俩俩知道黛玉心意。却也无奈“悦梅到芳园时,我早打听过了。听说是个小子。看穿着不像是高门大府的小厮,却又不是书生一流。也能识字。说一口极地道的京腔,但是不大计较钱财……二姑娘说,单看方子,多半是哪家小姐无事时琢磨出来的,可能是家道中落了,这才想法子卖钱,却又不大懂行。”
黛玉知道。俩俩也该是将她知道的,面上的东西都说了。
可是……光是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二姐姐没找人查一查?”
俩俩心中再叹——黛玉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自然是找人查了。”俩俩道。“因用了好些铺子的胭脂,二姑娘也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是请云嬷嬷派人看了的,后来也去查了。却没个下落,至今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
说到这儿。俩俩还是笑了笑,道“二姑娘还说,保不定是像戏文里一样的,丫鬟女扮男装呢。倒像京城里从没出现过那个人似的。”
黛玉抿着唇。好一会儿没说话。
回想前生她将死之时,宝玉追悔莫及,愧疚不已的模样,黛玉几乎可以肯定,宝玉若是没有改变,对未来若是没有打算,也就未必敢来见她。
照俩俩的说法,那个来卖方子的小子不是重点,重点是……迎春派人去查,去找,却失去了那小子的踪迹!
那么这至少也说明一个问题——
卖胭脂方子的人不想透露身份。
而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宝玉呢?
黛玉再次抿抿唇,到底还是示意紫鹃将那盒子拿过来看。经过这么些话,她的心绪平复不少。
当紫鹃打开盒子,熟悉的香味从中飘出时,她的脸色只是稍稍变化。
轻、薄、匀、净,香能浸肤。
宝玉对他的成果素来是得意的。他从不曾考虑过这胭脂的方子是不是太过奢侈,因为以他在贾府的地位,想要的东西,自然有那些大管事孝敬——而这些大管事孝敬的,又是他们从贾府中捞走的钱财的九牛一毛。
宝玉只知道这合好的成品,远胜坊间制作,能为红颜增色。
如她,常年缠绵病榻,屋中药香不断,宝玉又说她身上自有奇香,故此为她准备的胭脂,味道又要比其他的更为清淡。
为此,宝玉甚至还求教过合香的手法。只是他又怕扰了她,故此学得不深。
看着那轻红的胭脂,黛玉许久不语。
紫鹃都难免再次为之诧异。
俩俩却道“也正是因为找不着人,是以二姑娘才担心呢。本来照二姑娘的说法,按这方子制出来的胭脂是‘增色’所用,与资生堂的柔肤水等物并无冲突。若是少量制作,卖得贵些,也无不可。”
黛玉并不关心这些,但俩俩的开口,还是让她从过往的迷思中挣脱。
她的思绪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果然,果然是宝玉来确认他的存在了!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难道担心现在那个宝玉从胭脂方子上看出他的身份来?
应该不至于。
在前生,尝试自制胭脂的绝对不只是贾府。哪怕她不怎么出门也能肯定这个。
且正如迎春之前所想,一般来说会尝试自制胭脂的,除了宫中之外,相对富裕、〖自〗由的大家闺秀也有可能尝试。
比如说她母亲出阁之前,就完全有这个条件。而且她们能用的原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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