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宠惯了,未必受得住。”
“最可怜的就是帝都那么远,大小姐这一嫁啊,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老夫人、夫人了。”朱阑叹息道,“我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了?夫人这儿没打算叫我父亲给大小姐陪嫁,往后大小姐不回凤州,我想我跟着大小姐这一走,怕也是不能再见到家里人啦!可我打小伺候着大小姐,好容易在大小姐跟前混得熟悉了,若不跟着大小姐走——现下大房里没有旁的小姐需要小使女使唤的,三房就更不要说了,冲着那两位的没良心,我宁可被打下去做粗使也不想去伺候她们!如此也只能跟着大小姐、与父母兄姐分别了!”
卫长嬴将嫁,她的陪嫁之人除了黄氏外,全部都是在凤州土生土长、或者在凤州已经住了十几年的,乍别故乡,总归心下不舍。朱阑和朱实亦然,这不,趁着被打发出来寻卫长嬴,在槐树这儿没看到自家大小姐,这庭院四面空空荡荡的等闲也不怕人听壁角,居然站在树下说起私事来。
树后,卫长嬴脸色微微发青,暗自咬牙切齿:“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不走?再不走,看我回去了怎么找借口收拾你们!”
朱实、朱阑浑然不知自家小姐和姑爷就在树后胆战心惊的祈祷她们快些离开——本来衔霜庭里是贺氏管那会,规矩也不松弛。只是贺氏打起人来不留情,但她到底就一个人,也不是非常的细心。自从黄氏来到后,接了权,把衔霜庭上下管得滴水不漏,像以前一样趁着闲时在衔霜庭的角落里说闲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个素来就喜欢唧唧喳喳的小使女被黄氏督促,已经很久没有畅畅快快的说上一番知心话的机会了。如今又赶着离别的愁绪,朱实和朱阑说了又说、说了又说。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才想起来若是耽搁久了,叫黄氏起了疑心,那可就糟了,
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但是且慢!
两人才走出月洞门外,卫长嬴心底暗松了口气,却又听见脚步声噔噔噔的折了回来:“这些花应该是大小姐在上面采了丢下来的,虽然沾了灰,但洗洗就干净了,都是好好的槐花,就这样搁这儿烂掉了多可惜?咱们收拾下,带些回去罢!”
“也好,听说黄姑姑会得做药膳,糕点也有一手。这槐花可以做槐花糕,香甜得紧,若是大小姐开口,没准咱们也能被赏个一两块。”朱阑脆声道,“我帮你,一起来,也快点儿。”
别以为两个人做事就真的会快得多!
毕竟是两个没有姑姑督促的、十二三岁的小使女,于是没收拾两把,朱阑和朱实又打闹起来:“大小姐好像不大爱吃这个?不然这样好的槐花怎舍得扔了这么多?”
“料想不至于罢?许是今儿个心绪不好。”朱实道,“你想上回咱们在花园里捞的野菱角,大小姐不是喜欢的很,到这会都时常要咱们剥上一小碗?”
朱阑道:“也是……哎,你看这儿整个的几串,提起来像不像大小姐妆奁里的那对步摇、羊脂玉琢凌霄花串坠子的——我去外头折根树枝来,给你也弄个步摇戴戴?”
“嘻嘻,你自己怎的不戴?喏,我这儿也挑出几串好的,给你编个花环。”
“别……我两天没洗头了,起了油,别弄脏了就不能吃了。”
“那也别给我戴,我出来时擦了玫瑰油呢,你闻闻,呀,这儿槐花香气太浓,旁的什么都闻不到!”
“玫瑰油?份例只给桂花油呢,你自己拿月钱买的?你爹娘不问?”
“问什么,我去年就跟他们讲了,我伺候着的大小姐在老夫人、夫人跟前都是极得脸的,做大小姐的使女,身边没几个钱像话么?从那会起他们就都准我留上点儿钱的。我如今攒着也有一笔了,你听我说,我往后啊……”
听起来她们很有借收拾槐花再聊上一两个时辰的意思。
……差一点就从树后走出来的卫长嬴脸色发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两个小使女磨磨蹭蹭的把树下还完好的槐花都收拾起来,嘻嘻哈哈的走了……
竖着耳朵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又听了片刻,确认她们没有再次折回来的意思,卫长嬴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要从袖中摸出帕子来擦把冷汗……不想右手下意识的动了动,竟然没能抬起来!
她一惊,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与沈藏锋左手相接,紧紧相握,以至于时间久了,一时间竟有点分不开。
卫长嬴脸色瞬间红透,她忙举起左袖掩面,低叫道:“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两人颇忙乱了一番才把手分开,对看都是尴尬得紧,顿了一顿,沈藏锋轻咳一声,道:“方才你怕我撞见那两个使女,拉着我……然后……”
然后,他不知不觉中也反握住卫长嬴的手。
再加上,由于朱阑和朱实的停留、以及她们闲谈的辰光之长,让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都有点紧张,紧张之下就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尤其是这两个小使女忽然折回来收拾槐花那一次!
久而久之……嗯,就这样了。
“……趁现在,你快走吧。”卫长嬴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无奈的道。
沈藏锋看起来也有点风中凌乱,不知道是因为朱实、朱阑还是今儿个整个的经历与遭遇,胡乱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看背影,竟透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