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还有整个唐家,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受了来自各方面的攻击,若是为了这个儿子继续下去,下场是什么,根本不用猜想。
因为不肖子孙而破家的,从前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想到那样的情景,唐文渊忍不住想要转身就走。
可是,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啊。想起婉玉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唐文渊又实在是没有力气抬脚。
所以说,要养好一个儿子,不容易嘛。安庆成眉头轻挑,低声道:“唐大人,我也无话可说,今日之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我竟不知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看来是要回家一趟,告知父亲和兄长他们。”
告知他们什么?自然是自家宝贝妹妹除了差点被唐海烧死以外,还曾经差点被唐海毁了清白。唐文渊心里明白的很,可他明白又能怎样,事情是自己儿子做出来的,他还能逼着安庆成保守秘密么?
若是普通百姓的话,或许他还能将事情压制下去,可那是安府,他还能要安府忍气吞声?
长长的叹了口气,唐文渊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点了点头,说道:“去吧……也代我向你父亲道歉……我如今是无颜见他的面……”
看着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的唐文渊,安庆成心生感慨,看也不看地上的唐海,扶住唐文渊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说道:“我父亲曾与我们兄弟说过,没有不会破亡的家业,也没有兴不起来的家门,别看我们安府自开朝来就屹立不倒,但也说不准哪一日就会如大厦倾颓,到那时如何再振家业,就要看子孙的出息了。能保得住家门长久不败的,不是权势,也不是财力,是子孙后代立得正,站得稳。否则,积累再多的富贵,也不过是给将来的不肖子孙多些挥霍的日子。”
是啊,怪不得安府从来没出过大事。权位不算最高,亲族不算最多,家业不算最丰厚,可却是风雨飘摇这么多年都不曾倒过,哪怕是先皇当初登基前,几乎是血流成河,偏安府就能有惊无险的走过来。唐文渊合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多谢贤侄劝慰,你要走便走吧,让我跟这不肖子单独待会儿。”
再次向唐文渊一揖,安庆成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们安府之所以屹立不倒,除了那些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却是——
除了当今圣上,他们不会为其他人奔波劳碌,他们眼里搁着的只有坐在最上头的那一人。
不论是太子,还是受宠的皇子,没坐上那个位子之前,都不是他们所效忠的对象。正是这么多年以来,不论是其他人,抑或是从太祖以来的诸位皇帝,全都对他们安家的规矩心知肚明,所以他们安家才从来不会卷入到那些足以令家族彻底覆灭的暗流中去。
不去猜究竟谁会上位,不去做万一的博弈。赢了不过是更加富贵一些,输了,却足以致命。
“这买卖,不划算啊。”
这是七十多年前,那位在礼部做了二十年礼部侍郎的安大人敲了半天算盘后,说出来的话。
安庆成一走,牢房里顿时更加静了,只能听得到唐海含含糊糊的抱怨声。
他在抱怨,抱怨自己的命不好,一出生就是庶子,抱怨自己不受父亲看重,抱怨安菁心狠手辣,抱怨捕快们太精明……总之,世间一切都令他不如意。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他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唐文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已经生出了答案。
自然是不满足的,毕竟上面还有一个注定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兄。人心,从来就没有能填满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唐海总算是清醒了些许,慢慢从地上撑起身来,猛然看到自己父亲在一旁坐着,他一时间惊得愣住了。
随即,他才慢慢想起发生的一切,顿时脸色灰败下来,忙扑到父亲脚下哭道:“父亲恕罪,是儿子糊涂了,父亲恕罪!”
“恕罪?”唐文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海,“我恕不了你的罪了。”
陷害长兄,不敬嫡母,酗酒闹事,他可以饶恕,而如今,已经不是他可以饶恕的了。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屋顶,他静静的说道:“那死罪,等着你呢。”
他不是不想救这个儿子,可现在是无从救起,而为着这么一个儿子连累全家,这种事情他更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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