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虽是责备的话,但他的语气竟出奇的柔和。容萤裹紧袍子,垂着眼睑,声音闷闷的:“嗯。”
不经意瞥到他左肩,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你的伤……”
陆阳这才想起来,忙将袖摆卷上去,容萤瞪大了眼睛,看得分明,他结实的臂膀上一片青紫,两个深深的小孔凝着血,略有几分可怖。
陆阳眉峰微动,撩袍从靴边抽出一把小刀,毫不迟疑,又快又狠地从伤处划过去,深黑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往下淌。
耽搁太久,毒液扩散得很快,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毒血放出来。好在那条蛇的毒性不强,否则他也挨不到现在。
刚打算清洗伤口,瞥见容萤神情微怔,陆阳以为是吓到了她,忙背过身去。
清澈的河水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自眼前缓缓流过,容萤盯着那片血色发了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时,陆阳已包扎好胳膊,放下袖子。
他起身朝这边走来,在她头顶上落下一个大大的黑影,容萤抿了抿唇,正要说话,他却先开了口:“他们近来会往南边搜,你最好北上,这样遇到的几率会小些。”
容萤闻言便是一愣,原以为他还会逼着自己跟他同行,连说辞都想好了,眼下听这口气……是不打算管她了?
“那你呢?”
陆阳摇了摇头:“我居无定所,去哪里都无妨。”言罢,他转身走到树下,抱着剑倚树而坐。
容萤见他闭上眼睛小憩,心中有些小窃喜,然而刚起身时,望着眼前茫茫的大山,她竟无法抬起脚。
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离开呢?铜仁府有多远,在什么地方,哪个方向,她全然不知。
冷风在背后猎猎的卷着,身上的衣衫很厚实,隐约带了一股浅淡的皂角香,容萤捏着袍子,转头去看陆阳。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看上去格外疲惫,脸色由于之前流血的缘故泛着苍白,因为衣服给了自己,只穿了件深衣,瞧着整个人很单薄。
容萤狠下心,别过头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河边那块染血的布条映入眼帘,是之前他清洗伤口时留下来的。她双脚一顿,钉在原地,咬住下唇,然后扭头往回跑。
毒素并未清干净,四肢无力。
陆阳靠在树上,本打算等容萤走远再跟上去,不料衣摆忽然被人牵了牵,他睁开眼,便见她巴巴儿地坐在一旁。
“怎么了?”
“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吧。”
听罢,陆阳倒是吃了一惊,两人四目相对,他终究没说什么,只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嗯。”
她担忧道:“……你不会丢下我吧?”
“不会。”
见他又靠了回去,容萤奇怪:“咱们现在不走么?”
“暂时不走……”陆阳合上双眼,“我歇会儿。”
他眼底下有一圈青黑,面容憔悴,不知是不是昨天一宿没睡。容萤琢磨了一阵,起身去寻了片叶子给他接水。
唇边触到一丝冰凉,陆阳一睁眼,看见她把水捧到跟前,怔忡之后生出些许感慨,垂头就着她的手喝了。
“多谢。”
“不客气。”容萤在他身边蹲下,“你好好休息,我替你守着。”
见她态度如此变化,陆阳多少猜出些缘由,笑得无奈,仍旧道:“多谢。”
这一觉不敢睡太久,他不过靠了片刻,等身体有了力气,便强打起精神,吹哨子将马匹唤来。
一路避开官道,直到傍晚黄昏,两人才抵达狮子坡附近的龙安镇,镇子不大,歇脚的客栈只有一家,陆阳把马交给店伙,领着容萤走进去。
大堂之内的人看到他二人进来,不由纷纷侧目。
毕竟陆阳一个大男人,只穿了件里衣,而外套却在容萤身上,难免瞧着奇怪。
掌柜的尚在低头算账,发现柜台前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这才抬头,对面的青年生得俊朗干净,然而双瞳却深沉幽暗,神色尤为清冷。
他忙问:“客官住店?”
陆阳点了一下头:“要两间房。”
“两间?”掌柜显然愣了愣,探出脑袋到处找第二个人,最终在柜台下发现了那个小姑娘。她正仰着下巴看他,虽然头发微乱,但那双眼睛却灿若晨星。
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打量,容萤戒备地往陆阳身后躲。
陆阳低头看了她一眼,于是开口补充:“两间要并排着的。”
“好好好,这个没问题。”掌柜转身取了门牌,招呼小二来带路。
进了客房,陆阳草草收拾完自己的住处,过来给容萤打点,她果然就在房间里站着等他。
陆阳把她头发散下来,摸了摸,还有些湿,这样子可不行。他转身出去叫来店小二,给了些钱两,让他烧水、煮姜汤,再买几件可以换洗的衣裳。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陆阳把衣裙递给她,试了下水温,说道:“你先洗个澡,等会儿晚饭好了我再叫你来吃。”
容萤捧着衣服,望了一眼木盆,又看了一下自己,话很诚实:
“……我不会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