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铜板并排于白皙掌中,然后寻准方位,便朝空中一甩,她目光遽如电光闪鸣,视线不离十二枚铜板。
当十二枚铜板先后不一纷纷掉落在地面时,虞子婴下巴微抬,俯注的视线似无底黑洞幽深,一瞬不瞬。
——竟是正反面各一半。
仅瞥了一眼结果虞子婴便了然于心,可只见前一秒还大气高端上档次的玄术师竟双膝一弯蹲下来,十分接地气地将地上铜板一枚一枚地重新拾回来。
她可没有一掷千金的豪气,甚至一掷十个铜这个都还得留着一次继续用。
即使是没有固定经济来源的玄术师,也只能穷酸地开源节能了。
她进了炼油坊室内,坊间内空气沉闷霉腥,有一股子油气酸味儿,看过去黑压压一片,原来室内窗户都紧闭且垂下了一层黑布,风干破碎的布随着开门吹起的风而动,梁间的灰白色窗幔亦开始不安分地飘动,一丝惨白的光线渗进来,映着纱幔上的褶皱波浮不定,渐渐地显露出一双眼睛的形状,它的眼神仿佛能钉入人的骨髓——
虞子婴倏地出手,如一道流光般切入纱幔间,但见气流卷入如雪薄刀刃般将纱幔撕得支离破碎,似漫天雪榍飞舞飘洒,但原本隐匿此处的那道身影却不见了踪迹。
虞子婴气息一滞,不可能有人能够不着痕迹地消失在她的视线内,虞子婴有这种自信,除非刚才她捕捉到那一而逝的是鬼魅。
若非如此……那只就能说明此处有一条秘道,能供他及时躲避她的探查!
她刚才入坊间前,分明看到壁亘间火光闪烁转瞬即逝,她本以为内有火炉开火,但坊内一片熄黑,由此她联想到刚才黑影的失踪,便有此猜测。
刚才或许秘道有人察觉到有人在炼油坊前,便将秘道开启出来查探,是以地底开炉的火光乍现一瞬,后来火光又骤然消失自然是因为秘道关闭。
的确,若非有秘道,这炼油坊分明停业已久,那股湿热腥臭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呢?如此一想,一切便也理了个通顺。
她在原地搜寻了一遍,她确信地道就在这附近,果然经她在四周摩挲一遭,便于柱桩上摸到一个圆珠形凸起,她朝内使劲一按,便咻地一声,她脚踏之处地底落空,整个人失重便摔了下去。
虞子婴在半空中迅速稳定身形,但不过眨眼间,她便已落了地,由此可见,秘道离地面并不算太深。
一落到暗道,虞子婴便更容易嗅到一股腥臭铁锈的味道,由于混杂着另一种怪异的味道,她到此刻才辨认出来是血。
秘道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黑岩石铸成一条长型的甬道,由于没有灯盏光烛,瞧不仔细具体,她循着那浓重的腥臭味道一路前行,地面渐渐潮湿起水渍,前端传来昏暗的光线,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一声滴答的水滴声,直到虞子婴视线霍然开朗,眼前一片净白无暇落入眼底。
那是由白色的大理石铺阵的一方浴池,垒成了两阶步梯,圆形的浴池三角雕铸着三个狮头,狮头内正潺潺地喷涌着——血水。
红与白极致相映衬,那副场面绝对是视觉冲击震撼的。
没等虞子婴再仔细看去,此时,“哗啦”!一声,一道身影从浴池的血水中破出,血凉灩稠水流自他周身滑落,他下半身仍旧沉浸于血水,那一头黑发从血水之中甩出一道弧度,便披散于他肩,镶金黑袍散落在雪水面上,而那浓稠的血从他身上滑落时,似披上一层血红色的丝绸,一缕透着红猩的发丝逶迤落下,垂落于他神斧刀刻的俊美苍白脸颊,
他整个人似迷惘似一朔石雕般静凝一瞬,那被血染红的身子一晃,欲重新坠入池中。
虞子婴瞳仁一窒,心思还没有活跃起来,人便已如飞矢之一箭噗通一声跳入池中,亦不顾一身被污了,就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双臂一揽,由于他身材过于高大魁梧,她一只手只怕力所不及,唯有双手共用,将他带入怀中。
“怒……”
她将他的头靠在她肩胛处,半个身子挨着她,翻手一拽便探入他手腕,迅速把脉,确定他还有心跳时,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怒在靠倒在她身上时,连她身上也一并被染满了血。
“你终于来了……”怒睁开了眼睛,似从唇齿间溢出轻笑一声,他垂落的双臂从善如流地揽住虞子婴纤细的腰肢,将头埋进她颈窝处,并恶作剧似地将脸上滑落的血在她洁净的衣衫上蹭了蹭,低沉嗓音吐露在虞子婴耳畔,渗凉入骨,又带着几分沙哑抱怨道:“你若是再不来,我可能真的会疯掉吧……”
虞子婴看得出来他的情况不对劲,他抱着她的时候,全身就像掷进炉中的铁一样烫得令人难受,她蹙紧眉头,不与他交谈,伸手强硬地掰过他的脸抬起,当看着他那一双毫无掩饰,一片腥红似血的眼眸时,动作一顿。
“你的眼睛……怎么了?”
以往怒的眼睛在杀意鼎沸时,虽然会呈现猩红一片,似覆了一层血纱,却依旧会有正常的瞳孔,可如今,他的眼睛竟然是纯色的血瞳,并且瞳孔竟是竖仁。
如……猩冷无情的毒蛇般眼瞳。
“你……你是血蛊人?”她僵着脸,字句在嘴内咀嚼半晌,才将这个猜测问了出来。
怒眸光瞬间幽深,目光留驻在虞子婴脸上半晌,突地一手猛然扣住虞子婴后脑勺,唇瓣凶狠覆盖上去,然后如吞噬般用力吸吮啃咬……
虞子婴一怔,但随着被叼得舌根发痛,心中一怒,便一掌劈向他左肩将他击开,怒一退开,便双手紧攥于浴池边缘,似不痛不痒般突地仰头十分豪迈野性地哈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觉得恶心吗?”他笑完,充满恶意又惑人地舔了舔红猩嘴唇,偏过头轻漫斜睨着虞子婴,那丝丝缕缕滴着血的发丝垂落脸颊,令他邪魅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