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无比。
这个朝代没有烟花,似乎也没有守岁的说法,朱赢倒是想跟丫鬟们互动一下,无奈李延龄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只得遣了丫鬟们自去玩耍,自己留下陪李延龄。
李延龄声称有好玩的物事与她分享,结果却是一本不知从哪儿淘来的春-宫-图!男人很纯洁地没有自己偷看,于是和朱赢一起看时,见到某些新奇的姿势便一惊一乍,少见多怪的样子让朱赢忍不住暗暗翻白眼。结果某次表示鄙视时不小心正好被男人抓个正着,当下便被男人掀翻在床,将那些在他看来甚是新奇的姿势一一试过。
朱赢发誓,这个除夕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无聊的一个除夕!
第二天大年初一,朱赢拖着被李延龄□□惨了的疲惫之躯,在男人心虚讨好的目光中装扮整齐,然后夫妻俩一起去给李承锴夫妇拜年。
从宗盛院回到崇善院,三七和杨氏姐弟已经来了,于是阖院的奴才又向李延龄夫妇拜年。朱赢大方,发了整整五大箩筐的压岁钱,又给杨氏姐弟、三七郑嬷凌霄鸢尾等亲近之人另外包了红包。
李延龄不过呆了一刻便被叫到前院去了,朱赢被叫去了敦睦院,穆王妃抱恙在身,要她去帮忙招呼前来拜年的客人。
于是朱赢便又见到了她的老熟人——盛夫人,盛歆培及文静姝等人。
上次盛老太爷七十大寿朱赢一战成名,如今盛氏母女见了她气都不敢吭一声。其他众贵妇小姐见如今王府就剩她一个媳妇,眼下看来也没有地位不稳的表现,自然是乐得奉承。朱赢左右逢源春风得意,连带的容色都比往日美艳三分,看得盛歆培一阵气苦。
盛夫人观女儿面色,恐她控制不住脾气人前失态,到时又被朱赢挤兑,便低声劝道:“别理她,过几个月,有你修理她的时候。”
盛歆培一愣,眼神几换,也不知是喜是忧。母亲似乎已经决定将她嫁给王府二王子李延年做填房了,适才进府时她偷偷瞧过李延年,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年纪也不算太大,家里虽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但琅琊王府的规矩并非是嫡长继位制,否则的话就算大旻皇帝下令,这王世子的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李延龄。只可惜是个鳏夫,被旁人用过的。这桩婚事盛歆培膈应就膈应这一点。
但转念想到只要嫁给了李延年,朱赢就得叫她二嫂,辈分上低了一截。更有可能的是,盛氏家族助李延年夺了世子位,那她就是世子妃了,朱赢那个贱人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这样一想,嫁给李延年似乎是她唯一的翻盘机会,于是她便也满意起来,看向朱赢的目光带了几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坚忍。
朱赢无意间接触到她的目光,笑了笑,心中却暗思:嗯,看来李延寿与李延年这两个鳏夫,大约有一个已经被人瞧上了。
午前拜年之人便大多散了去,李延龄在前院吃的饭,大约喝了点酒,昨夜又太过卖力了些,见午后无事便想搂着朱赢补眠。朱赢生怕下午还有人来,便让他自己睡,结果刚要脱衣服,敦睦院来人说王妃请李延龄过去。
李延龄蹙了蹙眉,到底还是穿好衣服去了。
进了萱宁居,见穆王妃坐在暖意如春的室内,正在逗弄罗氏之女,六七个月大的娃娃,长得白胖可爱,一笑便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很有几分喜人。
“母亲寻我何事?”李延龄看了片刻,见穆王妃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
“你和朱赢什么时候能为李家添丁进口?”穆王妃眉眼不抬地问。
“朱赢还小,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大哥与二哥皆有儿女,这李家的丁,也不非得我李延龄来添。”李延龄道。
“他们的儿女与你何干?”穆王妃忽然怒喝,吓得那小女孩哇哇哭了起来,穆王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令奶娘将其抱走,一并遣退了其他下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母亲执意要在今天与我讨论这不可能让母亲满意的问题吗?”李延龄面色平静。
“那就不讨论。既然朱赢还小,过了年你先纳个妾吧。”穆王妃道。
“不可能。”李延龄不假思索。
穆王妃皱眉看他。
李延龄不避不闪,道:“母亲要我纳妾意义何在?庶子庶女什么时候也能称是我们李家的丁了么?”
“即便不为子女,难道你就不该给姝儿一个交代么?她为你虚耗了这么多年的青春。”穆王妃语气微软。
李延龄道:“记得五年前我就已经和母亲说过,不会迎娶表妹,让母亲设法取消这桩婚事。是母亲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一意孤行,表妹的青春,当由母亲来赔。”
“你当婚姻大事如同儿戏,说定就定,说退就退?如非是我的嫡亲外甥女,就你当初那副德性,谁愿嫁你?我若推了,难道看你打一辈子光棍?”穆王妃气得胸口起伏,话冲出口,才发现说得重了。
李延龄看她半晌,低低叹了口气,道:“母亲,今日儿子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我之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如表妹之事,当初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成家之意,却由着那一纸婚约捆着她一年年地等下去,就算我按着你的心意与她成了亲,我心不在她身上,人又常年不着家,你觉着这桩婚事好在何处?后来大旻皇帝赐婚,我娶了朱赢,按理说,母亲不该好好为表妹另寻一户人家,尽我们王府之力让她嫁得体面风光,过得和乐安康,方是补偿么?可如今母亲却说要我纳她为妾?以她的出身,来做我的妾,母亲以为是补偿?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穆王妃话才开了个头,却让另一道声音给截了去。
李延龄惊讶转身,看着从内室屏风后走出来的女子。
文静姝双眸泪光盈然,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李延龄,以一种似要剖心挖肺的决然表情,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表哥。这些年是我求着姨母让我等你的,也是我求着姨母让她劝你纳我做妾的,因为我就是喜欢你,我没办法……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去嫁给旁人。”文静姝字字落泪,一段话说完,已哭得泪人一般。
李延龄看着她,眉头渐渐蹙起。
半晌,他做了决定,道:“虽则我并不觉着自己哪里对不起你,但还是要对你说句对不起。对不起,表妹,我不能纳你为妾。如果说不予回应也是辜负,今生,就算我李延龄辜负了你。一个从不曾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不值得你去喜欢,从今后,别再记挂我了。”说完,他转身欲走。
“表哥,你就这样、这样讨厌我?”文静姝喊住他。
李延龄脚步停了停,不回身,只道:“我从不曾讨厌你,只不过也从不曾喜欢过你。”
“可你与朱赢在成婚前素未谋面,为什么你愿意对她好?却不愿给我丝毫怜惜?”文静姝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样。”李延龄道。
“哪里不一样?”文静姝不死心地追问。
李延龄转身看她,字字诛心:“朱赢,我对她一见钟情。”
文静姝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头晕目眩地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眼看李延龄要出门,穆王妃怒道:“李延龄,今日你不纳姝儿,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纳一房妾!”
李延龄回过身,迎着穆王妃喷火的目光举起三根手指:“我李延龄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不纳妾不续弦不置外室。如违此誓,犹如此物!”恰门旁置了两架放着兰花的花几,李延龄一脚过去将右边那架花几踢得粉碎,转身推门而去。
穆王妃怔了半晌,耳边传来文静姝压抑不住的低泣声,她才回过神来,刚想去劝慰,文静姝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李延龄回到和光居时,朱赢正在房里和三七杨淳他们讲面料知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杨淳这小姑娘,简直听得两眼放光。
李延龄进门时只听得三七一句:“公主,您说奴才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怎么听您说这些,奴才感觉自己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一样?公主您到底从哪里看到有这些样子的布,别是做梦吧?”
朱赢抬头见李延龄进来,便笑道:“说不得还真是梦里见过的。”
众人见李延龄来了,忙起身行礼。李延龄此刻才有时间询问两个孩子的生活情况,见两个孩子俱都说好,杨淳比初来那会儿白胖了些,杨滨则是高壮了些,他心下满意,吩咐两个孩子在王府多玩几日。
众人出去后,朱赢正要伺候李延龄上床午睡,李延龄按住她的手,抱着她同在床沿上坐下。
“不睡了么?”朱赢问。
“不睡了。”李延龄答。
“怎不问母亲因何叫我去敦睦院?”李延龄问。
“你想说自会说,不想说,我便不问。”朱赢答。
李延龄低眸看她,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傅攸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朱赢:“……”
“怎么突然想起问起这个?”朱赢不解。
“没什么,只是突然好奇,到底要怎样的喜欢,才能让一个臣子有勇气去求娶公主。”李延龄有些失神道。
朱赢直觉这个话题有些危险,刚想开口为自己澄清几句,男人忽然捏着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说你未曾见过他,若是有一天你见到他,发现他比我好,你会否觉着命运对你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