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更重地责罚李文革的方式来表达对这种私下交流的不满。
对此,李文革忍了下来。
一天三顿稀粥是无论如何吃不饱肚子的,因此每天李护儿带来的粗粮面饼就变成了李文革保持体力的重要补给物资,更何况,和李护儿之间的交流是他在这万恶的旧社会里唯一的一点精神安慰。
这样无望的生活整整忍了一年,李文革终于迎来了他家奴生涯当中的第一个转机。
广顺元年八月,定难军李家的党项铁骑再次大举南下,对延州境内的十个县进行疯狂的抢掠和扫荡,延州州治肤施县东西两城同时戒严,总兵力只有两千多人出头的彰武军龟缩在城中不敢出城应战,彰武军节度使高允权连发四道命令,却没有一支军队肯服从命令出城。
大怒之下,高允权停发了抗命部队的薪饷。
没有工钱拿,那些面对党项大军畏如豺虎的军官们立时变了一番嘴脸,他们串联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在当晚发动了兵变,哗变的士兵封锁了东西两城的城门,亲自驻守西城的高允权派了自己的儿子延州衙内指挥使高绍基和副使张图统帅着几百亲信兵丁四处平乱,而东城却被叛军占据,负责留守城中的延州节度观察判官李彬成了光杆司令,当他接到高允权的命令去平叛时,手中一兵一卒都没有。
这个年近花甲的观察判官是个颇有勇气的的人,他当即召集了八个家奴(最为身强力壮的八个),昂首告诉他们,愿意跟随自己去平乱的,将在成功之后获得一百亩坡田和两百贯铜钱的赏赐,如果愿意,他们将脱去奴籍成为自由的农民。
然而面对正在满城打家劫舍的乱兵,所有的家奴们都战栗着不敢应声。
正在铡草喂马的李文革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观察大人说了一句话:“小人愿意去!”
于是,这个身材瘦小的新晋家奴便披起了观察府中唯一的一套盔甲,拿起了一柄锋利的短刀(长大的兵器他拿不动),跟随着李彬冲出了府门。
多少年以后,当《周书·北唐世家》的修撰者们被允许翻开被列为大周帝国最高政治机密的《圣述纪》时,这些一直在追溯推测北唐执政王出身来历的史学家们惊愕地发现这位开创了时代新纪元的伟大人物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当时我想得很简单,李彬不会死的,因为他将死于两年后的高绍基之乱,这是历史。既然他现在不会死去,那么跟着他去平叛就应该是安全的……”
实际上,在当时,除了这个简单的理性判断之外,李文革还有着另外一份不为人知的感慨和冲动——如果我能在这场变乱中存活下来,那么我将摆脱目前的悲惨境遇;如果我不幸死去,也同样可以摆脱目前这种生不如死的窝囊处境,毕竟作为一个失败的穿越者,我早该死了……
就这样,一个身材瘦小的穿越者,披着一套和他的身材相去甚远的铠甲,保护着他那身穿绿色官袍的主人开始了九死一生的平乱壮举。
那场大乱让延州人记忆犹新,乱兵们手持简陋的武器装备砸开了各家各户的家门,抢夺他们的财物,淫辱他们的妻女,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纵火焚烧他们的房屋……
这一切直到那个身材瘦小的救世主开始当街杀人为止才告一段落。
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李文革那天提着一柄短刀在东城的大街上连续刺翻了九名乱兵。
乱兵们的装备很差,不但没有铠甲,连手中的兵器都大多是生锈的废铁,还有相当多的士兵手中拿着的是削尖的木棒,相比起李文革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利刃,这些简陋的装备几乎可以看做空气。
乱兵的军官们装备得比李文革要好些,可惜这些军官是绝对不肯自己亲自上街拼命的。
李文革不懂什么兵法,不会什么武艺,甚至连力气都没有多少,在二十一世纪军营当中所受过的简单训练只让他对人体的骨骼构造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就凭着这么一点点优势,他当街刺杀了九名乱兵。
当短刀从第一个乱兵的锁骨中间空隙刺下去的时候,李文革的手不能遏止地拼命的抖着。
那个乱兵的血喷溅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他的面孔。
当他的短刀当胸从一个乱兵的两根肋骨中间刺入心脏的时候,李文革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四周围的惊呼和惨叫声了。
当第三个乱兵捂着被割断的颈动脉狂叫着倒下的时候,李文革的手已经不再抖动,他的目光已经冷冰冰转向了下一个猎物,对四周歪歪斜斜射来的几支箭杆视若无睹……
《周书·北唐世家》:“广顺元年八月乙酉,延州乱,兵众啸聚东城,王时为延州观察判官李彬僚属,扈从在侧,当街刃九人,身背数矢,阖城惊惧,彬许乱兵以饷,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