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玻璃杯摔在地上,晶莹碎片混着水花,被升腾热气罩着,一时难以分清。
“人还早着呢,这是萧胜派来送消息的。”
段宏时翻着白眼,一句话将正要冲出门的李肆拉住。
“啊……我就是想瞧瞧天气,哈哈……”
李肆挠着头转坐下,向星夜急奔而来的送信人问起细节。
将送信人安置下去,仆妇来收拾停当,再给李肆倒上一杯水,他端起水杯,沉思不语,直到段宏时又一声咳嗽,才似从梦中惊醒。
“这个萧胜,之前提点了他一下,现在就懂得玩老师你那一套了。”
李肆貌似平静地说着。
萧胜假借向泉州府监移交巡海所抓的犯人,让梁得广几人混进牢房,接着在夜里放火烧了文房,再大放犯人制造混乱,趁乱救走人。整个过程天衣无缝,事后官府也不清楚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劫狱,没了文档,萧胜的行动痕迹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你的手不痛吗不跳字。
段宏时问了一句,李肆这才哎哟一声,将玻璃水杯搁回桌子,他的手抖得厉害,滚烫茶水泼了半个手背。
“想哭想笑,是懊恼还是激动,都没必要在为师面前矫饰……矫饰也没用。”
段宏时毫不客气地戳着李肆已然破碎的心脏。
“老师……”
李肆苦着脸,这一声唤还带着三分乞求。
“天予不取,反为之灾严三娘遭的难,何尝不是你李肆造的孽上天还给你留了一分福,三娘还没嫁进门,萧胜正好在泉州,不然……刚才那人可就是来报丧的”
段宏时像是真生气了。
“你啊,其他都好,就是对女子用心太挑有一分杂质,你就避在一边,不愿伸手,就不想着去花力气锻打纯炼。除了关蒄那样自小与你长大,以你心为她心的丫头,哪里再去找与你相契相合,浑然无隙的美玉?你到底是想当神仙,还是想救天下?”
段宏时可真是把李肆看透了,一顿洗刷下来,李肆脸上又青又白。
“老师……一个人就那么多心气,用在了天下事,就再没多少能分给。”
李肆苍白无力地辩解着。
“天下?心在天下则无私汉高祖顾恩吕后,造出吕后乱政,隋文帝独眷独孤,弄出个隋炀帝天下人……你要当天下人,就别想那张床还是你的。”
听段宏时这借题发挥,李肆挑起了眉毛,喂喂,合着当老大就必然婚姻不能幸福,感情不能美满了?那唐太宗和长孙皇后呢,明太祖和马皇后呢?
心念转动,他有了说辞我们之事,核心必须纯净,这是公,由公及我的私,那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不跳字。
“这话倒是没,不过……说来说去,也改不了你在此事上犯糊涂的事实。没,严三娘是有婚约,她也困于这样的束缚,可你的心志已然浸染了她,她那样的女子,还能安安稳稳相夫教子?”
段宏时终于击中了李肆的要害,让他面色发白。
“是的,老师,我的确……的确是在狡辩。”
李肆深深叹气,当日栈桥相别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留下来”三个字在他嘴边转了好几圈,却还是没能出口。那一刻他就像是回到了前世,又成了那个工作狂,贴上来的妹子只当床伴,而当他幡然醒悟,想要抓住人家时,妹子已经化蝶飞了,所以……很纠结。
“是的,老师,我决定了……”
李肆眼中浮起坚决,段宏时欣慰地抚须微笑,心道李肆该是放开了心防,也就敞开了他的那张大床,只要将那侄孙女诳来,那时她想逃也逃不掉。
“之后再有女子,我全都不见,坚决赶走”
眼角见到段宏时眼眉飘飞,像是在得意,这老狐狸该是在打鬼主意,李肆口风一转,这赌咒发誓让老头也是哎哟一声,他一手抖,竟然扯下了几根胡子。
“说到核心纯净,囤米一事,你就没其他想法?”
李肆“诧异”地转,段宏时赶紧转开话题。
“后两日的会议上看吧,我也有些忧虑。”
这个话题顿时沉重了,如同他囤积而起的稻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也压下了他难耐等候,只想将那倔强少女拥入怀中的火热之心。
桃源……他的桃源,如今再来,却有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沉重,让少女的步履越来越艰涩。
之前不是像出笼飞天的雀鸟,非要急急冲,连萧胜派的护卫都远远甩在后面么?
内堡那座听涛楼已经清晰可见,严三娘不仅停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种扭头想逃的恐慌。
“师……师傅”
惊喜的低呼响起,那是她的“得意弟子”方堂恒,今天是他在值守内堡大门,其他几个司卫也都跟着他一同招呼起来,尽管严三娘换了一身普通乡姑的裙装,还带着覆纱斗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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