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住在外城的,也只有那些冷清衙门的小官吏了,真正的大员们,住所相去都不甚远。顾、谢二人登车而行,不多时就到了夏府,见是这二位,夏府之人也不敢怠慢,一边往后堂通报,一边将二人引到了huā厅。
过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夏言出来了。
“呵呵,九和,以中,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二位不在家过年,怎地有空来老夫这里?莫非是老夫那坛陈酿要开封的消息走漏出去了,才招得二位贵客吗?”
顾鼎臣一拱手,笑答道:“部堂说的哪里话?下官在礼部,部堂多有照拂,心下也是感激,时逢佳节,登门拜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呵呵,与君子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遍数大明朝堂,待人接物。每每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的君子,除顾九和外,更有何人?”夏言的面相颇有峥嵘之相。平时板着脸的时候,显得很吓人,不过毕竟是老官僚,他若是想表现亲和力。那也是不在话下。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府中宴席刚好就绪,九和,以中,不若就留下来共饮一杯。欢度佳节如何?”
两只老狐狸!谢丕在肚里大骂。
顾鼎臣他知之甚详,其人性格圆滑,没有担当,遇事能推即推,从不往身上揽,两人明明同来,他却只叙上下级的同僚之情,而把谢丕这个吏部侍郎撇在了一边。
夏言更是滴水不漏。谢丕这边都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就不信夏言会毫无所觉。虽然不知道夏言在宫中的内线到底是哪个,可谢丕早就有了几个怀疑的目标,那几人没有黄锦那么得宠,但却都是身居高位之人。
相信这老狐狸得报之后,只会比自家更急。说是自己二人赶得巧,其实。是夏老狐狸得报之后,忧心忡忡。无心饮食,把宴席推迟了又推迟吧?
他装作无事。不过是想自己先开口,然后搏个主动罢了。
“且不忙饮宴,夏部堂,下官前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的。”知道归知道,可谢丕还是只能主动挑起话题,谁让他的危机更大一些呢?
事至如今,他也隐隐有些后悔,他在这件事上的处置,太过草率了。若是事发之后,他不遣谢老四回去,不把事态扩大,捐弃前嫌之后,谢家或许还能从刘同寿身上得点好处呢。
现在就没辙了,双方已经结下了死仇,就算他明言放弃报仇,对方也未必相信,更加不会就此罢手。所以,必须在小道士得势前,将隐患消除下去。
“哦?所为何事,以中不妨明言。”夏言一脸的茫然,演技之精湛,连谢丕都不得不暗自倾佩。
“说来惭愧,下官家乡出了这么个妖孽!夏部堂,那妖道刘同寿……”夏言既然要演戏,谢丕也只能陪着,他将事情拣紧要的说了一遍,最后情真意切的哀声说道:“那妖道善惑人心,一旦让他近了圣驾,那陛下恐怕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以中顾虑得是。”夏言面色转为凝重,继而却是一声长叹:“可事已至此,老夫也无可奈何啊。”
“夏部堂,张阁老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是一心为那妖道铺路,而今京察大计降临,一旦有个闪失,这大明的江山社稷,又将会如何?其中利害,大人不可不察啊!”谢丕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点明了要害。
江南士党近年来已经式微,不可能成为张孚敬的主要打击目标,要担心这个的是夏言!本来,夏言倒是有不担心的理由,左都御史王廷相表面上一直保持中立,私底下跟夏言却走得很近,再加上张孚敬失了圣宠,很可能得不到皇帝的支持。
现在杀出来个刘同寿,形势立刻不一样了,小道士进宫转了一圈,连皇帝的人都没见到,就使得对方产生了动摇,要是给他更多的机会,那还了得?
“以中,你想让老夫怎么办?”夏言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发动言官进谏吗?还是去承天门请愿?且不说这样大动干戈,能不能得到同僚们的谅解和支持,单说这效果……你难道预料不到吗?”
“夏部堂,此乃生死存亡之秋,江山社稷,天下万民都等着您挺身而出呢,切不可轻忽啊!”
代表大明百姓发表完感言,谢丕压低声音说道:“不须大动干戈,只须大人设法,不让黄锦或张孚敬有机会单独面圣,提起刘同寿之名就可以了,邵真人那边,自有下官去说,你看……”
“也好,就这样罢。”夏言重重一点头,然后又将了谢丕一着:“不过,以中,既然你提起了京察,老夫提过的那件事,你意下如何?”
“……下官答应了。”谢丕咬咬牙,那件事的风险也是极大,不过,比起刘同寿对谢家的威胁,却也算不得什么了,那小道士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随着双方达成共识,嘉靖十四年的元旦夜,变得越发的热闹了。
来来往往的拜年众之中,夹杂着的,是无数的情报与政治意向,似乎预示着,这一年将会是更盛从前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