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问李卓吾,其实就是问李贽在不在。
“哪来的闲人,你们不知道李贽是钦犯吗?”一名锦衣卫拉开客栈的门,气势汹汹地对外面吼道。
门外站着十几个人,都是书生打扮。当头一人眉清目秀,颇有一些风度。他向那锦衣卫一拱手,朗声说道:
“这位兄弟,我们都是河南府和怀庆府的举子,因仰慕卓吾先生的才学,得知其蒙冤,特来献上一杯浊酒。我等并不想违反朝廷的法令,但法令也没有禁止百姓与犯人交谈,你说是不是?”
锦衣卫当然不知道,这十几个人都是苏昊勘舆营中的士兵,领头这人名叫贺子策,有秀才功名,还真的考过两次举人,只是没有考上而已。勘舆营招兵本来就有文化门槛,在淮安招收的士兵中,有秀才功名的多达数十人。这一次,邓奎专门挑了一些这样的人来假扮李贽的粉丝,以免被人盘问时穿帮。
听到贺子策的话,那锦衣卫士兵迟疑了一下,赶紧回房向骆准报告。听说这些人都是举子,骆准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来。
“各位举子请了,本官乃锦衣卫镇抚骆准,奉钦命擒拿妖人李贽。各位既然是读书人,当知国家法度,就不要为难本官了。”骆准客气地说道。
举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一些地位的,骆准可以在心里看不起他们,但在表面上必须足够恭敬。谁知道哪个举人日后就能中进士,成为官员呢?还有,谁知道哪个举人的什么恩师就是某个大人物呢?总之,在遇到举人的时候,把礼节做足,总是没有错的。
贺子策也深知骆准的这种心理,他向骆准又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骆镇抚,失敬了。卓吾先生乃公认的大儒,虽然犯了法律,但学识犹在,我等只是想去看望一下,尽一尽弟子之礼,还请骆镇抚行个方便。以学生之愚见,卓吾先生抵达京城之后,纵然是申首辅,也难免会去拜见他一番的。”
骆准服软了,这一路上给李贽送酒的读书人也不少,他也见惯不怪了。贺子策提到了申时行,似乎是在向骆准暗示什么,骆准想不透这其中的暗示,但觉得不要与贺子策等人为难,可能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呃……好吧,那你们就进去见他一面吧。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有不法之举,本镇抚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骆准说道。
“多谢骆镇抚。”贺子策客气地说道。
几名锦衣卫士兵带着这些假扮的举子们来到了客栈的庭院里,关押李贽的囚车就停在院子中间。看到囚车,举子们一齐扑了过去,一个个跪在地上,假惺惺地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着什么。
骆准也站在一旁观看,听着那些书生们满口骈文,酸不可耐,他实在是抗不下去了,只能退后几步,由着书生们去折腾。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书生不过就是卖弄点口舌,不可能整出什么别的名堂来的。
李贽吃了一个冷馒头之后,已经踡缩在囚车里睡着了。听到外面闹闹哄哄,这才睁开眼睛。见一群举子跪在车外,他有些感动,正欲说什么,忽见一人向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动。
这是什么意思?李贽心念一动,把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他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做学问很牛,玩心眼也不输给其他人。看这些举子的行为有些古怪,他便猜出其中必有奥妙。既然一时还不知道这个奥妙是什么,他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
在影影绰绰的灯光照耀下,李贽感觉到有人塞了点什么东西到自己的嘴里。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转念一想,即便是毒药又能如何?自己被锦衣卫抓回京城,也许死亡反而是最好的解脱。想到此,他张嘴接受了那个东西,然后一口咽了下去。
“各位同窗,你们看,卓吾先生为何毫无反应啊?”
贺子策大声地对众人说道。
“是啊,我等这般呼唤,为何先生仍然昏睡不醒?”
“莫非先生已经仙去了?”
“定是那贼子百般虐待,致先生于死命了!”
“呜呼吾师,痛哉吾师……一干人哭得更厉害了,真像是自家的老师被锦衣卫给潜规则了一般。更有人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远处的骆准等人高喊起来:“你们这帮贼子,对卓吾先生做了什么!为什么卓吾先生昏迷不醒了?”
“啊?”
骆准心里一惊,连忙奔了过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