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找林秋叶,把秋叶的父母吓了一跳,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事儿。结果,俩军官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原来是想让小秋叶参军——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父母都蒙了,秋叶也蒙了。于是林秋叶也参军了。稀里糊涂地一下火车来到那个山沟,就看见一群新兵蛋子在训练。那么多的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看见了老何——他的鼻子都冻红了,拿着杆木头步枪高喊:“杀——”新来的女兵们就哈哈笑,新兵蛋子们全都紧张了。干部高喊何志军过来!何志军就跑步过来。这个刚刚17岁的嘎小子没戴帽子,拿着杆木头枪,头上都冒着白气,鼻子还是红的。林秋叶脸就红了。干部说:“林秋叶出列!”
林秋叶还蒙着呢,就被姐妹们推出去了。何志军看到她,就傻了眼。林秋叶当时恨不得直接在冰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干部一脸严肃,把照片塞给老何:“照片还你,人也当兵了。”男兵女兵都在哄笑。老何也脸红了,那时候他脸白,还能看出红来。
“回去吧!”“是!”老何用力喊,嘿嘿冲秋叶一乐,掉头就跑了。然后他又是“杀——杀——”
更起劲了!自己呢?记不清了,反正蒙了——怎么就这么成了这个嘎小子的对象了……林秋叶想着想着,笑了。
何小雨问:“妈,你笑什么啊?”林秋叶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地掩饰:“没什么啊?我笑了吗?”何小雨鬼笑:“你想爸爸了吧?”林秋叶说:“那个死鬼,我才不想他呢!”何小雨这个丫头鬼机灵,光笑不说话。林秋叶有点儿紧张:“怎么了?”何小雨笑着说:“其实啊,爱情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林秋叶脸就红了,随即拿扇子佯装抽打小雨——其实她哪儿舍得打啊?母女俩从小闹习惯了,跟姐妹似的:“胡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何小雨咯咯直笑:“还不承认?还不承认?那你脸红什么?”
“我精神焕发!”林秋叶嘴硬,说完自己也扑哧乐了。何小雨问:“说真的,爸都走一个礼拜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爸啊?”林秋叶说:“我哪儿走得了啊?你这儿都要高考了。”何小雨说:“我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也不远,你要不放心,一天不就回来了吗?”林秋叶想想,又叹气:“再说吧,人家在干事业,我去了还不给他添乱?”何小雨说:“他敢!我收拾他!”林秋叶就笑:“你这个丫头啊,连你爸都能收拾,看以后你怎么嫁人!”
何小雨脸红了,喊:“我才不嫁人呢!我自己过!我是新女性!”林秋叶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好!你是新女性!妈是老观念!”何小雨嘴硬,也扑哧乐了。她想跟妈妈说什么,想了想又算了——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不然,天还不得塌下来啊?
8
另一个高三学生刘晓飞在此时此刻就没何小雨那么幸运了,他正戳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已经转业三年的华明集团副总刘凯环抱着手臂在屋檐下站着,冷冷看着他。今天小刘被老刘罚站。小刘在中午毒太阳的照射下光着膀子,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他一声不吭,肩膀和脖子都晒脱了皮。当妈的急得左跑右窜,劝了这个劝那个,又赶紧拉儿子回来,儿子就是不回来,在院子里站着。当妈的没辙了,只能抹着眼泪给儿子抹防晒霜什么的:“冤家啊,你们怎么就是一对冤家呢?”老刘不吭气儿,就那么站在屋檐下,看着在小花园里罚站的儿子。半天,老刘问一句:“主意改了没有?”小刘闷闷地说:“没改。”
“接着站吧。”半天,老刘又问一句:“准备报哪儿?”小刘还是闷闷地说:“陆院。”老刘不说话了,于是小刘又接着在毒太阳底下罚站。站了俩小时左右的时候,儿子中暑了。当妈的赶紧招呼老刘,老刘鼻子里面哼了一句:“就这个熊样儿,还报陆院?”老刘是当兵出来的,站军姿中暑算什么大事?太正常了!他还没有要求他军姿的基本要点呢!但是儿子还是儿子,老刘赶紧给背回去了。小刘缓过来后,老刘又问:“准备报哪儿?”
“陆院,侦察指挥。”小刘依旧闷闷地回答,就算身体虚弱也不肯服软儿。老刘叹口气:“为什么你就死盯着军校呢?你爸当了半辈子兵,难道会害你吗?”当妈的赶紧插嘴:“就是,有什么话咱们都好好说不行吗?何必一个顶一个呢?多大的仇啊,不是父子吗?”
“我喜欢。”小刘还是闷闷地说。“你喜欢?”老刘的眼睛里面闪过年轻时的自己,新兵连里的意气风发,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军队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小刘不吭气儿。老刘叹口气,又叹口气,随即挥挥手:“随便你吧!记住,后悔的时候不要怪我。”
哗啦啦——1984年大阅兵陆军方阵的大海报就名正言顺地贴在了小刘房间的墙上。陆军将士整齐的军装,锐利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小刘的眼睛。哗啦啦——一箱子私藏的“军火”被倒在床上,子弹壳做的飞机、坦克、大炮模型,一一被摆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老刘苦笑着站在儿子房间门口无奈地看着。小刘拿出一个很大的相框,摆在写字台最显眼的位置。老刘一愣——几十个穿着迷彩服的侦察兵战士抱着自己的步枪围着主峰的一块碑,他们的右臂都佩戴着刺绣出来的狼头臂章。中间不是别人,正是何志军。
“从哪儿来的?”老刘很意外。小刘擦去相框上的灰尘:“何叔叔送我的。”老刘问:“你想成为他?”小刘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照片上的何志军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鸟气。
9
眼神当中透出一股鸟气的何志军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他站在充当临时大队部的原阵地管理连排长的房间里面,看着外面正在野战炊事车前准备开饭的战士们面色凝重。干了好几天清理营房工作的战士们在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嗓子都喊哑了,还吼着,这是一种独特的军队艺术。在他身后的耿辉放下电话没说话。何志军头也不回问耿辉:“经费问题能不能解决?粮食什么时候能运上来?”
“拆东墙补西墙,这回好了,没砖头补了。”耿辉苦笑一声,淡淡地说。他们都没再说话,看着战士们开饭。何志军叹口气:“粮食还能吃几天?”耿辉说:“三天。”
“每天缩小一半定额,坚持一下。”何志军下命令。耿辉听了后,着急地说:“现在部队正在进行的是清理营区的基建工作,劳动量很大。伙食再跟不上,战士的身体会受影响!”何志军烦躁地问:“那你说怎么办?”耿辉说:“附近还有几个别的部队,我去跟他们借点儿粮食。”何志军苦笑:“借?堂堂的A军区特种部队,特种侦察大队——去借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