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觉得谁行?一个一个说。”
“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快把我乐坏了……”司机兴奋地要说下去,不料被许平秋制止了,他似乎不愿意过快地知晓答案,边点着资料边道:“一个一个说,都是我选中的苗子,既然加入进来,就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说正题,别扯远了。”
“嗯,那好,这一个,这个太实诚了,就老老实实捡了一个月破烂,我都佩服得不得了。”司机撇过一张,说是佩服,不过却有忽视的意思了。
许平秋看是董韶军,他笑了,这确实是一个很能坚持的人。
“这一个也不行,跟一帮小孩混一块,心性硬不到哪里去。”司机又忽视一张,是骆家龙,能对上号,这是在网吧见过的,给他的印象很好,但不适合他的选择。许平秋不吭声,不过微笑着,只有这些混迹坊间的老外勤才有他们独特的挑人眼光。
“这一个嘛,往女人堆里钻是把好手,有些特殊的场合可能会用上。”司机评价了句汪慎修,略过了。
许平秋又笑了,他也没想到这拨人里居然有能在夜总会混得风生水起的,居说还当上了领班,其在滨海这个一线城市的收入,十个警察也赶不上。
“这一个,也有点小孩的感觉,净在公园玩卡丁车,我看他玩得快忘记回来了。不过车技确实过人,我看他玩过,有半个职业联赛的水平。”司机又摇摇头,撇出另一张。孙羿,后方监控这个另类足足玩了四十天,到现在还在玩着呢。
“剩下的几个,可都是奇葩了啊。”司机笑着,捻着一摞。他无法想象老队长在哪儿挖到了这么多奇葩,坑蒙拐骗几乎全有了,贴小广告的、街头当老千的,还有从派出所脱逃的,再加上那个在幕后出馊主意塞排气管的,那事愣是让他琢磨了好几天才想通其中的关窍。
“这两人我觉得是一类人,你觉得他们如何?”许平秋把熊剑飞和张猛的资料点出来,司机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两人长项在拳头上,自保有余,不过他又摇了摇头说道:“有点太横了,过犹不及,脑瓜不会转弯,在道上混迟早被人砍死。”
“那这个呢?他和另外两人性格上有某种相通之处。”许平秋问,严德标当头,豆晓波和李二冬于其后,这三个人心眼活泛,贼得很。
“老队长,我混这么多年有点心得。出来混,能走顺的不是最聪明的人。”
“那是什么人?”
“是善于隐藏和习惯低调的人。”
“所以呢?”
“所以他们仨,也不行,太张扬了,而且长相一看就是个贼坯。”
司机严肃道,这一项筛选甚至比考公务员更严格,十个人,已经有九个不入眼了,许平秋欠了欠身子,装作不经意地扬扬头问:“那最后一个呢?”
“也不行。”司机回答得更快。
“理由呢?”许平秋问,他的心跳了跳,最后一个余罪,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太行了,所以就不行……胆子太大,将来怕您不好控制。”
“胆子大?”
“难道不大吗?我混了多少年才成这样子,他呢?还没混都已经和我一样了,我只追到他一次抢了一个贼,以后就再追不到了,您不说他还抢了一伙砸车窗盗窃的,那事就让我去单干也得掂量掂量,他倒好,直接就下手了。还有,您知道这些天他们为什么消停了吗?”
“为什么?”许平秋诧异问道。之后的若干天,杜立才一组已经追踪不到有价值的消息了,只知道这伙人合而又分,各自玩去了。许平秋想过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看司机谑笑的脸色突然道:“难道他们赚了一票大的?”
司机噗嗤一笑,点点头,这下可把许平秋给气着了,暗骂杜立才草包,随即又开始担心这几个奇葩干的事。司机此时也按捺不住了,笑着把在聂胖子处问到的前因后果一讲,然后评判着:“老队长,我就觉得这样的奇葩不该是省警校培养出来的吧,这么损的办法都想得出来?再把他扔到人渣堆里练练,那还了得!”
许平秋被司机的惶然逗乐了,他拿走了司机捕捉到的记录,示意着开车直接到煤炭大厦去。
以司机对老队长的了解,他知道老队长心里的人选已经定了,他小声问着:“老队长,您准备让谁去?”
“你第一天当外勤呀,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许平秋顶回去了,司机闭嘴了。他突然发现司机的脸上有一种不忍的表情,那个细节触动了他,许平秋不经意地撂了句:“怎么,你有想法?”
“要不我去吧。我和这些人打交道多,白话也讲得利索。”司机直接道。
不用思考,他已经知道任务地点应该就在滨海,否则不至于在这儿下这么大功夫了。
许平秋却是摇摇头道:“你说别人过犹不及,其实你也是过犹不及,身上的江湖味道太浓了,这样的人别说罪犯,就自己人也会防着你,而且经验丰富表面看是你的优点,可恰恰也是你的软肋,对你这样的人,进那个门坎也很难。最关键的是……看你的手,食指已经和中指、无名指不在一条平行位置了,像你这样的,得编多少合理性相当高的故事才会让人相信?”
司机激灵了下,手指颤了颤,那是长年玩枪落下的毛病,即便有落拓和颓废的气质,也无法隐藏这些经历刻在人身上的烙印。
他叹了声,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是老队长有意成全自己,让他回家。
许平秋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其实你知道这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合适,只是你不愿看到又有人走上你的后路,对吗?你该回家了,省厅准备把你们几个年龄偏大的外勤召回去,你们也不能老这样活在暗处呀。”
这也是当年被许平秋推下水的一位,因为违纪被开除警籍,违纪是真的,可开除是假的,之后就一直从事着见不得光的任务。司机瞥了眼成就了他、也毁了他的老队长,眼光格外复杂。
他的回答是沉默,不知道是一种默认,还是否认。
车驶到了煤炭大厦,还有一公里的距离许平秋就下车了,司机招呼未打,像往常一样,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重回这里的许平秋已经是成竹在胸,十四个人留了十个人,而且把跟踪的行动组搞得焦头烂额。
这群学员的生存能力很让他吃惊,明天就是归队的限期了,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些人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