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你刚才说的都是正事啊,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不过我还没讲到点子上。”戴笠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彦及兄,你当真以为击毙工藤义雄的是李兆瑛的部队?你当真以为就凭刚刚编入七十四军的五十七师,和前几天才失掉高安的三十二军能如此轻易地击溃106旅团?”
“电文上明明白白地讲得很清楚,难道这样还会有假?”
“彦及兄,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下面那帮子人,阳奉阴违、虚报军情和战功的事做得还少了吗?”
“可是,这是薛伯陵发来的。他不至于如此做吧?”陈布雷听到戴笠的话后,重又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电文,看到落款是薛岳后,他才回应着戴笠的话。
“薛伯陵当然不会这样做,但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军长师长可就说不准了,就像这个三十二军一三九师师长李兆瑛,就是深谙此道的老手。”
“可是从战场上反馈的消息来看,日军106旅团确实是溃退了,难不成是他们自己撤退的?”陈布雷有些疑惑。
“我说彦及兄,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戴笠摇着头,指责他道:“我看你是这些天忙昏了头了,我问你,你女婿他现在人在哪?”
“他?你怎么扯上他了?”
“行了,彦及兄,你的那点小心事,就别用在我身上了。他出兵江西可是你亲自授意的,别说你不知道。”戴笠的话里透着话,让陈布雷不免迟疑了一下。
“你不说这事,我差点都忘了。是啊,他小子应该也到江西了吧。”
戴笠见他还在故意装蒜,也没打算点破他,说道:“我就说你吧,别天天把自己埋在这一堆堆卷宗、电文和军情报告里,也该出来透透气,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对,对,雨农你说的对。”陈布雷是个正直的人,本身就不太会撒谎,被戴笠这样一戳破,他有些羞愧。
“难道,击毙工藤义雄击溃106旅团的是他?”陈布雷似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他惊得站了起来。
“没错,据我的人从各处发回的电文,戴某可以肯定,击毙工藤义雄的就是孙玉民的手下,首先打破106旅团口子的也是他的部队。”戴笠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得意,这是赤裸裸的在炫耀军统的势力,已经是无孔不入,哪怕是千里之外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也会立刻弄得明明白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孙玉民会把这天大的功劳拱手相让,戴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戴笠见陈布雷站着没出声,他又说了一句话。
“我没看错人,怜儿也没看错人,这小子天生就是个该上战场的人。”陈布雷完全没有听到戴笠讲的什么,他消瘦的脸颊上滚落两滴清泪,嘴里也在呢喃着。
“你当然没有看错人,孙玉民确实是把打仗的好手。”戴笠附和着说道:“赣北战场本身就有个能打的王耀武,现在又多了个他,我看日军休想前进半步。”
“那是自然,现在日军两个师团后背是完全暴露在我军面前,简直就是千古良机,如若此战能歼灭这两个日军师团,冈村宁次进攻长沙的计划将会无疾而终。”
一提到军情,陈布雷立刻就似换了个人一样,由先前的孱弱变成了此刻的精明强干。
“赣北虽然不用太过于担心了,但是皖西南可不太平了。”戴笠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将陈布雷的眼睛牢牢地吸附到他身上。
“皖西南怎么了?”陈布雷问道,见戴笠没回答他,他又问向自己的秘书:“那边出什么事了?”
“日军十三师团自随枣战役失利后,便撤回了安徽,最近连着对立煌的廖磊部发动了试探性攻击,先前刚刚收到四十八军电报,日军第六十五联队突然对霍山一带进行扫荡,和姑爷的部队发生了激烈的交战,176师区寿年部增援及时,已将日军击退,虽然战果不小,但是损失也很大。”
秘书的话犹同一盆冰水泼在了陈布雷的头上,本来被惊喜激得站起来的他,又没这个消息给弄得非常失落,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我都知道孙玉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一旦得知后院失火的消息,肯定会不顾一切,带着部队回援。”戴笠没有因为陈布雷的失落而闭嘴,他反而更犀利的说出了陈布雷心中的担忧:“赣北战事进行的如此焦灼,他若突然抽兵离开,后果会怎样,谁也不得而知。这就是戴某来找你的原因,就算我不说,相信彦及你此时也应该明白了,我是奉了委座的命令来的。”
陈布雷深知这个大特务头子所言非虚,正想询问戴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却又听到他说道:“赣北日军第106师团和佐枝支队正猛攻修水,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向湘北进军;鄂南日军第33师团正向汨罗江上游推进,目地同样是想同湘北的日军汇合;而湘北第6师团、奈良支队、上村支队已突破新墙河、汨罗江两道防线,长沙已是岌岌可危。如果此时孙玉民回马去救援他的老巢,而放任赣北日军不管,引发的连琐反应会是巨大的,恐怕是你我都不能承担之重。”
陈布雷再次沉默了,戴笠所说的绝不是他能够凭空捏造的,对于军情向来不是太关心的他,肯定不会了解的如此通透,这些百分百是老蒋的话,只所以没有当他面说,是念在他跟随多年的情份,不想让他难堪而已。
“所以委员长的意思是,不让孙玉民知道这个事情,一切都等到此次战事结束再说。”戴笠补充道。
“总裁的意思我明白,也能理解,至于孙玉民,相信他也会以党国的利益为重。”陈布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雨农,至于如何封锁这个消息,就烦劳你操心了。”
“主任,你不能这样做,姑爷虽然在赣北征战,可小姐却是还在霍山,你不能不管呀。”
陆曼在杨树铺时,曾经和孙玉民联名给陈布雷写过信,说她俩现在在一起,还附过照片。这件事情女秘书是知道的,所以不光陈布雷一个人,连她都知道,小姐是在霍山。
她们俩关系很好,这句话一出口,便犹同一记重锤敲在了陈布雷的心口。一边是党国的利益,一边是自己最为怜爱的女儿,他能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但愿孙玉民留在霍山的部属能护她周全!”
陈布雷说完这句话后,起身站了起来,他转身去椅子后的文件柜翻找着什么。
戴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秘书却是很清楚,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看似是在翻找东西,实则是不愿让外人看见他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