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没有阿拉贡将领想要拿下那些讨厌的火炮,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联军狡猾的把炮兵阵地部署在河岸附近的用意。
一大片乱石丛生的地带成了联军最好的保护,西西里人在那片难以通过的地带后面凭借他们犀利的火器不停的射击,收割着那些试图冲过这片死亡地带的阿拉贡人。
战斗的节奏并不快,与l阿拉贡军队急于与敌人决战不同,联军稳健的守在自己的阵地上,贡萨洛甚至让人提前在阵地前堆起了一些砍倒的树木和临时捆绑在一起的大批树枝。
这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当阿拉贡人冲到这些障碍前面时,他们是因为受到阻碍不得不纷纷停下来,缓缓通过。
联军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向阿拉贡军队猛烈射击。
除了火枪,弓弩这一刻也发挥了巨大威力。
而被障碍阻挡住的阿拉贡人就如同当初在阿金库尔的法国人一样纷纷倒地。
但和法国人不同的是,阿拉贡人开始还是有序撤退的。
他们想向后退却到敌人武器射程之外再图进攻,但是贡萨洛显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没有能够攻下炮兵阵地的阿拉贡骑兵开始退却的时候,一直紧守阵地的火枪部队开始发起反击。
同时,一直在位于罗马镇更高处的台地上集结旁观的西西里掷弹兵,在响起的战鼓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了。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
骑马立在台地高处望着下面的战场,亚历山大略微感叹的轻声自语。
在他旁边,谢尔呼吸急促而又满脸兴奋。
以往因为身处战斗之中,每一刻的紧张与危险根本让人没有心情去关心其他事情。
现在如同旁观者般的可以纵览整个战场,这让谢尔不禁被眼前的一幕幕彻底震撼了。
“老爷,如果现在让我再回到乡下去种地,我想我会活活憋死的。”谢尔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让亚历山大轻轻一笑。
以谢尔如今的身家,即便回乡下种地,那也会是个让那些大贵族都嫉妒的地主。
所以他明白谢尔话里的意思。
“那就不要回家了,”亚历山大回头看看谢尔“跟着我去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吧,在那里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帝国,而你可以一直跟在我的这边,或许有一天还可以追随我的儿子。”
谢尔露出了激动神色,他知道亚历山大在暗示什么,也知道他所说的“儿子”会是谁。
现在听到亚历山大的亲口许诺,巴尔干人似乎也隐隐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谢尔,世界大得很,”亚历山大坐在马上张开两臂,似乎要拥抱整个战场和远处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去新世界,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们当中很多人能够继续跟随我。”
战鼓如雷,炮声震天,战场上到处都是厮杀,随时随地都有生命消亡在那硝烟弥漫的旷野上。
终于,阿拉贡人队伍左翼出现了一阵混乱,而这混乱因为发生的过于突兀,以至对面的卡斯蒂利亚人反应过来时,那些阿拉贡军队已经开始匆匆向后退去。
“发生了什么?”贡萨洛有些意外的问。
“大人,好像是……阿拉贡人的队形崩溃了!”
一个军官爬上棵树仔细看着远处,然后站在上面激动的向贡萨洛大喊着:“敌人在逃跑,我们的人在追击,上帝!追上去了,追上去了!”
听着军官的话,贡萨洛也尽量直起身子踮着脚尖看向远处,不过他看到一片片晃动的人影和飘过的硝烟。
“前进。”贡萨洛下达了命令。
西西里掷弹兵迈步向前,他们习惯的用眼角瞥向右边,因为掷弹兵横列的指挥官会在队列右侧。
指挥官吹响了哨子,掷弹兵纷纷从肩上摘下火枪。
装填,夯实,举枪,瞄准。
动作整齐而又充满压迫感。
侧旁的卡斯蒂利亚士兵队伍中有人舔了舔发干的舌头,在那一刻有人又想起了当初站在这些枪口对面时的情景。
射击声时起时落,硝烟笼罩了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也遮挡住了那一幕幕的血腥。
开始有人从队列里逃走,撤退的敌人被驱赶着向台地下退去,阿拉贡人的队形从散乱逐渐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溃散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特别是当发现原本位于阵型中央位置的旗队出现动摇时,那一刻即便是远远位于阵线后方,对指挥作战一窍不通的斐迪南也突然意识到,大概这场战斗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但是让他失望的一幕很快出现,斐迪南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旗队被进攻,击溃。
随着士兵们逐渐后退,阿拉贡人震惊的发现,他们的军旗在战乱中失踪了!
战斗还在继续,但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不认为阿拉贡人还有机会挽回败局。
斐迪南的御营开始移动,由一众侍从保护着他匆匆上了马车,在向已经完全绝望的战场看了一眼后,斐迪南面色铁青的拍拍车顶,马车在卫队的保护下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向着埃布罗河下游方向驶去。
而在国王的御营地离开不久,第一支溃败下来的阿拉贡部队来到了这里。
当看到空空如也,扔得满地都是各种被丢弃的杂物的狼藉营地后,支持阿拉贡人心底里那点最后的希望也随即破灭。
阿拉贡军队开始了大撤退。
听着后面卡西联军时远时近的追杀声,阿拉贡军队跑得更快了。
这时的天色已经逐渐暗淡,深秋短暂的白天这时成了阿拉贡人最好的帮手。
在逐渐被黑暗笼罩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闪动恍惚的人影,时不时传来的枪声和搏杀的呐喊听上去是那么近,可又那么的远。
斐迪南的马车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向前行进着,他的侍从官已经悄悄下令收起王旗,虽然这实在有损国王的尊严,但是在这种时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在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可以掩盖一切罪恶的黑暗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有时候自己人甚至更加可怕和危险。
不知道跑出多远,一直疾驶的马车终于渐渐缓慢下来,在头前卫兵的引导下,队伍走上了的通往埃布罗河下游的加厄尔城的方向。
那里是埃布罗河南岸通往萨拉戈萨的最后一座城市,经过了加厄尔之后,通往萨拉戈萨的道路就畅通无阻了。
一队骑兵突然从卫队附近的小路经过,这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卫队长紧张的盯着那些不速之客,当察觉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匆匆路过后,卫队长才示意手下藏起已经要点燃的火枪和骑弩。
夜色中,时不时的有人匆匆从队伍附近经过,或许是联军已经纷纷停止了追击,正在撤退的阿拉贡军队也不在疲于奔命。
队伍四周聚集的撤退部队越来越多,显然在这样的夜晚里,因为对黑暗的本能恐惧,人们更愿意聚在一起。
一声声的抱怨传进马车,斐迪南透过车窗向着外面看去。
夜色中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无数的身影在田间野外晃动。
有人点燃了火把,这引起了一阵斥责,不过当发现火光并没有引来什么危险后,越来越多的人点亮了手里的各种照明工具。
整个荒野里星星点点如头上的星空,被夜风一吹,那些田野中的“星光”就时而幻灭,时而明亮的闪动起道道幻影般的虚光。
这原本应该是很惬意的一幕在斐迪南看来却如同是对他的无声讽刺,而且那些隐约可以听到的咒骂和抱怨,也让他觉得好像有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在戳刺他的心脏。
“陛下外面风大,”陪在他身边的侍从官小心的提醒,想要拉上车窗上的挡板,但去被斐迪南阻止了。
“必须守住加厄尔。”斐迪南声调沉闷的说“你今天就连夜赶回萨拉戈萨,让他们调动所有能够使用的兵力支援加厄尔,绝对不能再让那个贡布雷前进一步。”
“可是陛下,瓦伦西亚的叛乱还没有平复,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突破的军队支援加厄尔。”侍从官小心的提醒着。
“那就把萨拉戈萨的陈方军调动出来。”斐迪南有些恼火的说。
“可要是那样萨拉戈萨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侍从官满心担忧“一旦有什么变故……”
“可是如果让那个贡布雷到了萨拉戈萨城下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那我们将失去的就可能不是一个萨拉戈萨,而是整个阿拉贡。”
侍卫官吃惊的看着黑暗中斐迪南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睛,这是斐迪南第一次承认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王位。
“加厄尔,那里将是绝对我和贡布雷谁会成为胜利者的地方。”
斐迪南的目光投向夜色中的前方,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落寞。
“将军,让我们的士兵好好休息享受今天的胜利,”这时候亚历山大正在对贡萨洛这样说“然后等到天亮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的目标是哪里殿下?”
“加厄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