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天,风如刀,霜如剑。
而今,平地起飓风,那场景自不必言说,骇人至极,四周里白茫茫的一片,雪雾几乎将整片天地都给凝固了,而北斗清微阵中所席卷起的凛风最是可怕,那种畏惧很难形容,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说,那是人类对大天地的敬畏之心,发自于灵魂,颤抖于骨髓!
可是,而今我却一头扎进那风眼里,感觉根本就是在直面死神,赤条条的面对自己骨子里就种下的本能恐惧!
那时,我满心畏惧,甚至都已经顾不得怒吼谩骂,也顾不得去仇恨伊诗婷!
我只听到了萍子的惊呼声,她声调颇高,在直接质问伊诗婷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有听到伊诗婷的回答,整个人早已经坠入风刀霜剑中。
呼啦啦!
瞬间,我耳畔只剩下了狂风的怒吼,在飓风的席卷下,地面上的雪沫子、冰晶颗粒都成为了急剧杀伤力的武器,顷刻在我身上留下了一条条的伤口,那伤口倒不是什么深可见骨的要命伤势,但痛苦程度堪称生不如死,似一根细细的针贴着皮肤划过去一样,仅仅是擦破了油皮,可却又疼又痒,十分难受,当场我便惨叫怒吼出声,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减轻一些痛苦。
说真的,这风眼里面风力倒是没有那么恐怖了,说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就是这个原理,站在这风眼里,我倒不至于被吹的东倒西歪,就是飞舞在我四周的冰晶雪沫杀伤力太强了,着实有些吃不消。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在心中一味的告诫自己,死死咬着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到了现在这关头,自乱阵脚更是危险,也无益处,倒不如冷静下来,我也只能告诉自己,就连生死劫都闯过来了,何惧这些?
不过还别说,这么渐渐的一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四周的风声,我的活动区间被完全定格在了风眼中心,这里就是属于我的世界,若耐心观察感受,反而发现这风眼中心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我被它的外表给吓住了而已,这里面倒是清净。我在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最终选择了一处风力最小,冰晶雪沫最少的地方站立,这里于我而言是最舒服的,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但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这里最适合我!
“这么快就静下心来了,看来你还真的很适合守夜人的修行方式!”
伊诗婷的声音忽然穿过风雪声,准确无误的传入了风眼里,而且极其清晰,很是奇特:“你现在所站的那个位置,叫做桩点,也是北斗清微阵的阵眼,站在阵眼之上,就意味着掌握了整个大阵,四周动静都逃不出你的耳朵,哪怕我是在窃窃私语,你亦能听见!你记住了,保持住你的心境状态,所谓桩点,也叫众妙之门,立于此处,阵中灵气皆加于你身,不要对环境的变化产生敬畏恐惧,此刻你身边所席卷的飓风都是充沛的灵气,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神清目明,浑身舒畅?那些灵气,是你的财富宝藏,接下来,你细心感受四周的一切,清静无为,打开身体,修习行炁八段锦!”
别说,伊诗婷这么一点,我确实发现了我所站位置的奇妙,在这里,我不光能听到伊诗婷他们说话,更是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很多,妙不可言!
只是,那所谓的行炁八段锦又是个什么东西?我闻所未闻!
当下,我正要发问,结果这时,伊诗婷又一次开口了,不过这一次她明显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似乎在和老瞎子说话:“瞎前辈,你在自己的毡房里面已经偷偷摸摸的看了这么久了,难道就不准备出来指点指点?我知道你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守夜人的传承,要不然你也不会把孔昭带去婆婆那里,说到底你还不是挺看得上这个小子的?我们从海拉尔回来的那夜,你看我们在毡房里宣誓,不也在外面感慨万千,甚至红了眼睛?这些我都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个时候您也别藏着掖着了,您等待了那么久,此时不教授孔昭更待何时?明白说,行炁八段锦属于国术精粹,也是《祖巫秘术》中的关键,唯有这套国术配合北斗清微阵,才能采纳天地灵气!我肯定是玩不明白的,您老精通南北百家国术,手底下功夫深,如果您来指点孔昭,想必他今夜就能真正成为一个修行者!如果您执意不肯,也没关系,我听说凡人无法在北斗清微阵中久存,阵中灵气过于充沛,若不及时将之吐纳进入体内,时间久了灵气聚集过多,会变得狂暴,把阵中凡人活活炸成残废,反正孔昭已经入阵,您不管他,就让他变成一个残废也罢,无非不懂行炁八段锦的守夜人也和残废没什么区别,不如彻底废了,您说呢?”
伊诗婷说这些话可是没有丝毫的收敛,我站在“桩点”处,可以窥听四方之音,这些说辞自然也是入了我的耳朵的,听得心肝儿都在颤抖。
到现在,我要是再不明白我又被伊诗婷给坑了,那我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这个女人原来压根儿就没看明白《祖巫秘术》的残卷,或者说,她其实只看懂了其中一部分,要想按照残卷修行,须走两步,其一便是北斗清微阵,此阵聚气,其二便是那所谓的行炁八段锦了,这功夫是用来将所聚灵气吐纳进入体内的,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这个女人她只懂北斗清微阵,可却不懂行炁八段锦,懂行炁八段锦的是老瞎子,然而老瞎子不愿意教授,索性她干脆骗我入阵,逼老瞎子出面!!!
心思是为了帮助我,然而……万一老瞎子不出面呢?
我和那个老混球在一块也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了,对这个混不吝的人也多少有点了解,在我看来,这个老混蛋不肯出面的几率是十之八九,到那时,难不成老子就这么被炸成残废?
此时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出肯定是出不去了,只能祈祷老瞎子发发善心,别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炸成个残废!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在祈祷中度过的。
万幸,艰难的等待中,我终于听到了老瞎子的声音,那是一声带着无法掩盖的沧桑的叹息,若不是音色与老瞎子相符,我甚至不敢相信如此的叹息会从这个混不吝的老东西口中发出,然后我就听到老瞎子在外面叹息道:“娃子,你又何苦如此相逼呢?你应该知道,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已经是个被厄运诅咒了的孤寡老人罢了,明明世间还有老友未逝,却不敢踏出黑山头去寻找,只能在这荒山野林里苟延残喘,说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活着!修行之人有五弊三缺,就是鳏、寡、孤、独、残;缺钱、缺命、缺权!也有四舍两劫,即舍形、舍谷、舍心、舍情;杀身劫和堕魔劫!旁人若是犯了其中一样,已经是一生悲哀了,可我原本只带孤煞,却因为当年那件事情,而今五弊三缺、四舍两劫犯了一个遍,个中滋味儿与苦难你可明白?也注定我一生再不能随意触碰阴行之事了,教了孔昭,就是培养了新一代守夜人,守夜人守望在黄泉路与阳关道之间,干涉阴阳之事,这本就不是人应该碰的领域,冤冤相报自有天数,守夜人却一生都在此间行走,碰了天数,最后都是天地不容的下场,谁培养了守夜人,怕是最后都得在自己身上应一部分的因果,我这老头子身负五弊三缺、四舍两劫,哪里能背的动这因果呀!”
“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不压身,瞎前辈你考虑那么多作甚!”
伊诗婷一旁大声回应道:“守夜人站在暴风中心,守望在阴阳中间,何来多行不义?做的都是热血之事,他们没错,错的只是这天地的规则!瞎前辈您当年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也曾心潮澎湃,如今又为什么变得如此谨小慎微?真叫人瞧不起!也罢,您不愿出手,无所谓,咱们坐等孔昭去死!”
他们说话的功夫,我就已经渐渐感觉到四周的风暴有了一些变化,风速似乎变得更加的快了,四周的狂风几乎变成了密不透风的铁壁,而且,正在一点点的收缩,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风眼中心就没有我立足的地方了,到那时……怕是我真得被活活挤死!
或者,被狂风撕扯成碎片!
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阎王爷在我耳边低笑了,强烈的恐惧下,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或是我这一声惊叫触动了老瞎子吧,一直在沉默的他终于有了反应,又是一声轻叹:“唉,娃子,你真当我琢磨不透你的心思么?文曲卫哪里有那么好做?说到底,你谋的也不仅仅是守夜人的本事,怕是你还想要个答案吧?”
话语一落,老瞎子也不等伊诗婷说话,自顾自的说道:“罢了,罢了!从昭小子来这儿的时候,我就猜到自己终究还是逃不掉,这小子的那双眼睛不对劲,像个想吃血肉的狼崽子一样,不是穷疯了,就是被世道逼疯了,迟早得捅娄子,做守夜人再合适不过,所以我领他进门,而今也算是好事做到底吧!”
说完,我听到风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踩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瞎子终于还是准备出手了!
我大大松了口气,眼瞅着这风眼越来越小,我自己则早已经是伤痕累累,终于我还是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了,连忙大声吼道:“老头子,甭特么废话了,快点教我,我给你养老送终还不成?”
“闭嘴!老子虽说五弊三缺、四舍两劫犯了个遍,可还真不一定和你谁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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