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坚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擦手上的油脂,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不仅发现新坟,还发现一座旧坟。”
“嗯,你跟坟有缘吗?”
樊大坚嘿嘿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早年间我学过一阵觅坟之术。”
“你居然干过这行,跟番僧学的?”
樊大坚点头,脸上颇有几分得意,“若不是后来进入灵济宫,我就拜番僧为师了。”
番僧往往以逝世高僧的头骨制作法器,赠送给京城的达官贵人,颇受欢迎,头骨不够,就有一些半真半假的番僧偷掘无主之坟,以普通人冒充高僧,这种事不在少数,赵瑛生前查过数起,胡桂扬听说过。
“旧坟有何特别?”胡桂扬不愿指责老道的过去。
“你绝对想不到旧坟里埋着谁。”樊大坚卖个关子。
胡桂扬真猜不出来,见桌上还有冷酒残肉,自己也吃起来,“反正不是我认识的人。”
见胡桂扬不感兴趣,樊大坚略显失望,“僬侥人啊。”
胡桂扬大吃一惊,手里的骨头掉在桌上。
这才是樊大坚期望中的反应,脸上立刻露出矜持的笑容,“没想到吧。”
“没想到。你怎么知道是僬侥人,看到骨架了?”
樊大坚摇摇头,“听我细说,我那天很快就找到何百万的尸首,可是有点迷路,就往江边去,半路上发现一处地方有点不同寻常,虽然也长着荒草,但是形状像是经过安排,这是有人故意隐藏坟墓。那座坟可不小,比你住的整个院子还要大。”
樊大坚伸手指了一圈。
巨坟通常属于巨富之人,樊大坚顿时心动,他了解盗墓有多难,手头没有工具,于是打算在高处做个标记,以后再来。
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爬到一半的时候,他脚下一空,直接掉进坟里,摔得七荤八素,满身尘土,全没有半点真人的风采,这是他后来不被官兵信任的另一个原因。
墓中很空,没有棺椁,也没有金银珠宝,倒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还有两座石碑,上面的字大意是说这里埋葬僬侥人,他们来自极远方,受困于此,不得返乡,诸如此类。
“我听说郧阳府原有三十八名僬侥人,去世两人。”胡桂扬想起侏儒阿寅说过的话。
“这不就对上了?”樊大坚更加兴奋,“僬侥人真是奇怪,石碑竟然立在墓中,既然不想让人看见,又何必立碑呢?墓里的东西大都被镶嵌在一块巨石板里,只有两块铁片放在石碑上面,我拿回来了。”
“让我看看。”
“也被官兵搜走了。”
“铁片什么样子?写着什么?”
“四四方方,不太大,说是铁片,却比铁要重,上面没有文字,只有图案,像是蜘蛛,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聊着,袁茂匆匆忙回来,进屋之后将一只布袋扔到桌上,失望地说:“头颅被官兵埋在城外,谁也说不清具体位置,只剩下这点东西。”
“啊……”樊大坚更加失望,“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我真是倒霉啊。张五臣给我算过,说我在郧阳府凶多吉少,侥幸大难不死,也是徒劳无功……”
胡桂扬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在一堆瓷瓶、纸包、小刀、汗巾等杂物当中翻出两枚铁片。
“这东西竟然还在,估计官兵觉得它们不值钱。我的银子呢?连个铜板都没给我留。”樊大坚叹息一声,抓起几只小瓶,“还好他们不识货。”
铁片漆黑,的确不像值钱之物,仔细端详才能看清上面的图形,其实就是一些极简单的线条,勾勒出蜘蛛似的昆虫,周围还有一些更简单的线条,像是配饰,或者某种独特的文字。
“看出什么了?”樊大坚当初把它们拿回来,只是因为便于携带。
“两副图案略有不同。”胡桂扬轻轻抚摸图案,“这两块铁挺硬,能在上面划出图案,也是个本事。闻空寿应该了解其中的含义。”
“也可能没什么含义。”樊大坚还在懊丧头颅的得而复失,“我在坟上做了标记,咱们可以再去一趟,里面东西不少。”
外面有人喊“胡校尉”,胡桂扬出门看去,原来是知府吴远,他曾受过指点,去向石桂大寻求帮助,如今神色看上去好多了,似乎已获得汪直的原谅。
“厂公请胡校尉立刻去一趟。”吴远笑道,虽然只是传信的活儿,他却一点没有为难之色。
胡桂扬正要去看看闻空寿是否还在知府衙门里,拱手谢过,即刻与吴远一同出门,袁茂急忙跟上,樊大坚留下。
一路上,胡桂扬时不时拿起铁片瞧上一眼,越想越觉得怪异,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要劝说汪直等人摧毁天机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