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坚照例又喝多了,端杯起身,毫无意义地抬高声音,“听我说,都听我说!”
本来就没在说话的胡桂扬与袁茂放下酒杯,笑吟吟地看着老道。
老道沉默一会,似乎在等想象中的听众全都安静下来,“虽然你俩会笑,但我还是要说,很高兴能结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袁茂笑而不语,胡桂扬道:“‘我们这样’?难道你还有更多‘这样’的朋友?”
樊大坚用另一只手指着胡桂扬大笑,“哈哈,你就是改不了乱说话的臭毛病,还好,我已经习惯了。”他咳了两声,莫名其妙地严肃起来,“我在灵济宫的时候,结交过不少朋友,现在我才明白,那些全是泛泛之交、金钱之交,咱们——是生死之交。”
胡桂扬向袁茂小声道:“为了耳根清静,以后还是少救他几次吧。”
袁茂依然笑而不语。
胡桂扬嘴功了得,樊大坚自称习惯,还是有些恼怒,“我不是在讨好你们两个,真的,讨好也没用,尤其是你。”他怒视胡桂扬,眼神慢慢温柔,“在郧阳府最危险的时候,你没有弃友而逃,凭此一点,你所有的毛病都可以得到原谅。”
胡桂扬举杯道:“那就祝愿以后危险多一些,让更多人‘原谅’我。”
“让别人原谅你吧,我和袁茂就算了。”樊大坚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出满意的啧啧声,重重地坐下,“如果只选一样,我选美酒,不选你。”说罢向桌子上一倒,片刻之后鼾声大作。
袁茂指着樊大坚,“虽然有点古怪,但他把我的话都说了。”
“你现在就处于危险之中。”胡桂扬淡淡地说,他们还一直没有细谈任榴儿出逃一事。
在酒楼雅间里,袁茂没怎么吃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放下酒杯,“非常抱歉将你牵扯进来,可是只有这样……”
“才能让别人怀疑不到你。”胡桂扬明白袁茂的用意,“你本来就够聪明,从郧阳回来之后更聪明了,不会也变异人了吧?”
“没那个运气,也没那么倒霉。”
“嘿,这个回答好。其实你也算帮了我,去过任家之后,虽然传言众多,但是对我的怀疑却会越来越少。”
“这正是我的目的,没人怀疑你,也就没人怀疑我,可不管怎样,我让你的名声受损。”
“我的名声原本很好吗?”
袁茂越发羞愧,“我会告诉你一切真相,没有半点隐瞒,本来我想过几天再说,没想到你发现得这么快。”
“其实我到你家门口才发现真相。”
“因为我不让你进家门?”
“我嗅到了任榴儿屋里的香气。”
袁茂一惊,“真的?你能嗅到,别人或许也会,我得……”
胡桂扬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狗,哪有那么好的鼻子?我是瞎蒙的,看你神情不对,事情又那么巧,所以随口一问,结果你就承认了。”
袁茂尴尬地笑了笑,他自认为机智不输于胡桂扬,就是胆子不够大,有些事情即使心里已有七八成把握,也轻易不肯宣之于口,胡桂扬却只要灵机一闪就敢说出来,错的时候不脸红,对的时候也不当回事。
“总之是被你看破了。”袁茂看一眼似乎要醒来的樊大坚,加快语速,“我第一次去任家,但不是第一次见任榴儿,从前还在袁府的时候,请过她两次。”
“袁大人喜欢这调调儿?”
“不是你想的那样,袁府私宴会请一些人陪酒,只是陪酒、唱曲而已。”
“呵呵,那时你就喜欢上她了?”
袁茂脸一红,“其实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她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总之没有可能,年前我去任家,她居然还记得我,跟我聊了一会往事。”
“而且你不再是袁家的仆从,而是新任锦衣校尉,自立门户,能配得上她了。”
袁茂脸上又是一红,“虽然她是乐户人家的女儿,但是在我眼里……”
“这些话你还是对她说吧,你已经说过了,是不是?”
袁茂嘿嘿地笑,急忙转移话题,“任榴儿就是朱九公子,她女扮男装,去乌鹊胡同打探消息。”
胡桂扬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袁茂愕然道,他的本意是要称赞任榴儿有勇有谋,全未料到会惹来一阵笑声。
胡桂扬却笑得停不下来,直到袁茂面露愠色,他才收起多半笑容,“抱歉,我只是想到任榴儿竟然因为朱九公子挨打,就忍不住想笑,若是七仙女知道真相……哈哈。”
胡桂扬还想起一件事,任榴儿迷恋女扮男装的何三姐儿,竟然心有灵犀,也玩女扮男装这一招。
袁茂也笑了,“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这是她心中痛处,一提就怒。”
“我想我没机会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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