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佟佳木蜷缩成一团躺在土坡上,将冰凉的棉甲裹紧了点,能暖和些。大军缺粮么,佟佳木是心中有数的,他是抬了旗的包衣,汉军左翼正白旗,上官是汉军旗左翼固山额真石廷柱,计一百二十九个佐领,两万四千五百人。佟佳木自认也不是没有跟脚,他祖上是辽东望族佟氏的分支,抚顺人。
沈阳缺粮么,佟佳木是心中有数的,他是从族叔佟养元那里听来的。
他的族叔佟养元是正牌子满州正白旗,也是他的上官,汉军左翼甲喇章京,族叔说沈阳城里的存粮已经见底了。想来也是,辽东原本是有地的,好些地都被旗人圈起来跑马放羊了,这些年大汗约束旗人不得侵占耕地放马,情形好了一些,却又连年干旱土地所出,却仍无法满足基本需求。
大金有多少人口呢,人口超过三百万,其中旗人五十万,五十万旗人是不事生产的主子爷,全靠两百多万汉人养活,汉人从干旱的土地里刨食吃,还要供养着旗人主子,日子过的是极凄惨的。
关键是大金这些年连战连败,主子爷也抢不到吃食了,抢西边被堵在白城,连科尔沁草原都进不了,抢南边被堵在大凌河,连关宁,锦州的城墙都见不着,抢东边,毛文龙领着朝鲜人钻山沟,放冷箭,上蹿小跳蹦达的欢实。大金,是靠掳掠为生的,抢不到吃食那能不出问题么。
前线每日一干一稀,旗人主子们算有良心了,估摸着也怕饿死人。
佟佳木是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抬了旗的包衣也要上战场,佟佳氏那是汉军八大姓呀,也哭过也闹过,最后还是顶到前线来了。佟佳木已经不指望族叔照应他了,族叔那是正牌子的正白旗章京都自身难保了,不也蹲在土墙后面吃灰么。佟佳木算看透了,抬了旗的章京那也还是个奴才,主子有难奴才们那得先上来死。
“孙子哎,饿的卵子都缩了么!”
“孙子们,爷爷赏你一摊马粪,接着。”
对面壕沟里的明军越来越嚣张,吃饱肚子便骂上了,蹦达的欢实。
这种骂战每天都会发生,两军最前线交错的壕沟,距离只有两百步,那能不天天对骂么,骂的频繁。吃饱了对着骂,号角声一起冲出去打,打完了连滚带爬跑回各自的壕沟,还得接着骂,祖宗十八代已经骂了好几遍,早麻木了。
佟佳木抱着刀靠在土坡上,眼皮也没抬,哼了一声:“骂回去。”
麾下半个佐领一百多汉军纷纷起身,却又慢慢坐回去了,张佳木心说这是连骂战的力气也没了么,心里一个激灵突然警醒了,这不对呀,不至于连骂人的力气也没了,这是军心不稳要造反了呀。一个激灵,佟佳木心中颇为忐忑,偷偷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瞅着谁都象不怀好意,要在背后捅他这个佐领一刀。
凄凉的号角声起,一声接着一声,号角声一停就得提着刀上去卖命。佟佳木在土坡上也躺不住了,翻身站起,拿脚将一个个汉军踹起来,一百多汉军乱哄哄的爬起来,将抱在怀里的鸟铳端起来,点火绳,刀出鞘,弓上弦,此时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一百多汉军呼啦啦全趴下了。
佟佳木也抱着头死死趴在地上,整整帽盔,一颗硕大炮弹擦着壕沟上方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