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的,就是她们自己。
周小曼不好再过多的追问下去,怕干扰了林医生的工作。她躺在床上,思绪又飘到了母亲身上。该怎样让周文忠放弃她的监护权呢?如果这个人不放手,是不是得上法庭打官司变更监护权。要是这样的话,周文忠可能会从哪些方面,来指出母亲所处的弱势地位,向法官证明他才是最合适的监护人呢?
想着想着,周小曼真的困了,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个人全能赛之后,她还有个人单项比赛。因为预赛的出色发挥,周小曼获得了四个项目的决赛资格。这在所有的个人项目队员里头,也是不多见的。就连她最看好的孙岩,预赛的时候,因为棒操动作失误,也没能进入决赛。
赛程的第四天,是集体项目的决赛。没有比赛任务的周小曼,因此获得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薛教练顾不上她,索性让她自己安排时间跟训练。对于冯美丽的到访,薛教练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虽然按照规定,在比赛期间,运动员需要闭关,不应该跟家里人接触太多。
冯美丽握着女儿的手,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的小满,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还这么光彩照人,这么能干。
周小曼黏在母亲怀里,体型超标的袋鼠宝宝死活不肯从妈妈身上下来。她太依恋母亲的体温了,上下两辈子,她都没有这样,依偎在别人怀中的经历。她上辈子小时候,特别羡慕周霏霏的待遇。
现在,她谁也不羡慕了。她有着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冯美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的问她比赛累不累,训练辛苦不辛苦这些问题。
周小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答,不累不辛苦,在省队觉得很开心。每天都过得充实,很有意义,知道自己一步步的,在做什么。
孙喆在边上听着两人的对话,阒然无语。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话,然而她们母女俩,说的是那样的开心。
这份开心感染了孙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来确保这对母女不再不再分离。
中午的时候,跟昨天陪着她比赛时一样,薛教练跟林医生都没回来。周小曼带着母亲去自助餐厅用餐,他们的住宿费里包了三餐。
冯美丽跟在女儿后面,取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她本来挺高兴的,觉得女儿这么瘦,总算是知道要吃多吃点儿东西了。然而落座之后,她才发现,女儿取的这些,都是给她吃的。
周小曼的餐盘里,只有两只基围虾虾尾,还有三小块西蓝花。她自己倒了白开水,吃菜之前,先用水涮洗一遍,请了油盐,才放进嘴巴里慢慢咀嚼。
冯美丽再看看自己面前摆着的鸡鸭鱼肉,讪讪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了当年,周文忠指责她的话就。跟一头老母猪一样,一顿饭恨不得干下去三大碗。
当年的她,满怀委屈,却又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家中清贫,难得的一点儿荤腥,也是留到周文忠从学校回来给他补身体。饭菜没油水,压根不抵饿。她家里田地两头忙,干的都是成年男人的工分。她不吃多吃一点儿,哪里扛得住?
这十多年的时间,她和女儿之间,果然是形成了隔阂。小满现在的胃口,大概就跟那个差不多了吧?炒青菜放了油都嫌腻得慌。
周小曼有些茫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动筷子。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难道是这些吃的不合母亲的胃口吗?她顿时懊恼不已,自己又自作主张了。她应该让母亲自己来的。
母女俩都怀揣着心思,惴惴不安,想为对方好,却又害怕自己做错了事。
孙喆要了碗当地特产鱼汤面,现做好了端上桌。他看着周小曼,直咂嘴,不至于吧,一般的模特,吃的都要比她多。何况一般的模特,哪儿有她的运动量啊。
周小曼笑了,解释说,平常不至于这样。不过比赛期间嘛,必须得控制好体重,否则一上场,肚子上有赘肉了,这是多一两都能被别人看得清清楚楚。
冯美丽这才暗地里吁了口气,放下心来。比起拿全国冠军,功成名就什么的,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加希望女儿吃得好,睡得好,过得舒坦。
下午周小曼也没有去训练。她在母亲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经过。
母女俩都避重就轻,只说欢喜的事情。至于自己遭受的那些不幸,则是矢口不提。
可惜的是她们过往的生活中,欢快的内容太少,苦涩的部分又太多。到了后面,冯美丽说完了女儿两岁前的是怎样的聪明,怎样的乖巧,怎样的懂事;就只剩下周小曼在不断地事无巨细地诉说,她从暑假到现在,经历了哪些事。
每天训练的那些内容,上课学到的东西,认识了哪些人,又交了哪些朋友。
冯美丽迟疑了半天,终于犹犹豫豫地问女儿。孙记者跟那天的男孩子是怎么回事?她又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她这辈子吃了这张脸太多的苦头。她不想女儿也被人诟病。
周小曼笑了,自豪地告诉母亲,自己现在兼职做模特的事情。
冯美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辛不辛苦?有没有危险?以后妈妈打工挣钱养活她们母女。小满练体操就好,上学就可好了,不用这样辛苦。
孙记者就在不远的地方,摆弄自己手里的相机。他的耳朵尖,即使冯美丽声音已经压得非常低,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关键词汇。
他笑着插话道:“大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欺负小曼的。”
冯美丽闹了个大红脸。当着本人的面说了人家坏话,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却怎么也不会用女儿去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