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做这种事情的。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居然还笑眯眯地问我还有没有。那一刻,我这个老人家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的诚心……”
白梓岑听完,不知为何,眼眶竟是湿润了。她张着唇,还带着点鼻音:“他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像是个傻子,你说什么都会信。”
“说起来,我眼睛虽然瞎了,但心里却还是跟明镜似的。你以前说要跟曾兆结婚的时候,我明显就能感觉出你并不是发自真心的,所以才会问你是不是忘记了孩子的父亲。现在,眼看着你回到他的身边,跟女儿团圆,我想,即便是未来我病发过世了,也会走得很开心的。”
每逢许阿姨说过世后的事,白梓岑总是会立刻捂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这次,当许阿姨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再回避。
白梓岑前几天就听医生说过了,许阿姨的病情又加重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无力回天,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陪她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往许阿姨的怀里蹭了蹭,含着泪哽咽:“我知道的。”
“你哥要是看见你嫁人了,一定也很高兴。”许阿姨遍布褶皱的脸,忽地笑成了一团,“以后你呀,一定要带着你哥的那一份,好好幸福下去。也好让你爸妈,让你哥,都安心。”
“嗯,一定。”
次日,当梁延川带着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进白梓岑的家门时,白梓岑刚由化妆师整装完毕。她一袭抹胸的白纱长裙,头上还缀着朦胧的白纱,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梁延川刚准备走过去牵起白梓岑的手,女儿梁语陶已经先一步地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迈着飞快的小短腿,跑到了白梓岑的面前。
白梓岑见状,倒是连结婚大事都忘了,撩开了碍事的白纱,就直接把梁语陶抱了起来。
梁语陶倒也不介意众人在场,大方地往白梓岑脸上蹭了蹭,嘟着小嘴不悦道:“妈妈,陶陶都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陶陶好想你。爸爸说你们要准备婚礼,家里很乱就只能把我扔在奶奶家,奶奶家都不好玩,陶陶无聊了快一个星期了。”梁语陶抱着白梓岑的脖子,忙不迭地就要大吐苦水,向她告状,“而且曾亦舟现在都不愿意陪我玩了,他现在连晚上放学都不跟我一起牵手回家了。”
白梓岑莞尔一笑:“听起来我们家陶陶确实过得很不开心,等今天结束了,爸爸妈妈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梁语陶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之后很是一本正经地说,“陶陶要过些天才回家,因为有新的朋友陪我玩了。”
“谁啊?”
梁语陶侧过脸,伸着手指向人群的某一个方向。攒动的人群里,依稀可辨有人手上还端着个圆盘,大约是盘里的东西太重,那人的脊背都险些被压弯了。片刻后,那人终于奋力将人群撕开一条缝,一跃而出。
梁语陶眯着眼笑:“妈妈,我表叔回来了,我要跟他玩几天。”
果不其然,人群中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竟是白梓岑多年不见的同学周延昭。他依旧跟五年前一样,利落的短发,英挺的轮廓,唯一不同的是,眼神中已经褪去了过往的青涩,变得锐利又沉着。白梓岑心里一直有个夙愿,那就是哪天见了周延昭,一定要当面对他说声谢谢。感谢他当年让她认识了梁延川,也感谢他在她那么狼狈的时刻,救了她的小女儿梁语陶。
她想,这个愿望今天大概是能实现了。
面前,有熟悉的人影朝她走来,谙熟于心的骨骼轮廓,是她爱了多年的那个人。梁延川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去,面上还带着些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从她手里接过梁语陶,调笑道:“在看什么呢?怎么整个人都愣了。”
她微微偏转目光,朝向他:“没想到周延昭都回来了。”
“许阿姨说要有表兄弟提聘礼上门,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其他什么旁支的亲戚了。所以就一个电话打去了美国,让他连夜赶回来了。不过说起来,你这个老同学,再加上我这个表哥的婚礼,他哪能不来参加。”
梁延川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仿佛周延昭就活该给他使唤似的。白梓岑听着他的口气,也不免眼梢上扬,笑了起来。
彼时,周延昭已经将手上的圆盘放下,热闹地走了过来。一个旧人,往往会带起诸多的旧回忆。因此,当周延昭步履轻慢地走向他们时,就好像是带着他们三人共有的青春时光,纷至沓来。
多年不见,他倒也不见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淡笑着的眼眸里含着些星星点点的无奈,对白梓岑戏谑道:“你都不知道,我表哥是前天才通知我你们结婚的消息的。我赶忙订了最快的班机飞回来,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现在两手空空,你可别埋怨我。”
他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的这个观点,还不忘抬手指了指眼睑以下的部位,埋怨道:“你看,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早上又硬是爬起来给他抬聘礼过来,连着二十四小时没睡了,眼睛下面还全都是青的呢。不过话说回来,白梓岑你们家的规矩怎么这么多,我好好的一个周延昭都快要被这些婚礼规矩给折腾坏了。”
梁延川与白梓岑对视一眼,笑道:“即使你不回来折腾,在美国你也醉生梦死快玩坏了。”
周延昭和梁延川虽是表兄弟,却是极为相反的两种人。梁延川对待自己严苛而克制,周延昭则是秉承着无乐不作的观点,从不限制地花天酒地。因此,当梁延川如此埋汰他时,他也一时没了话。
片刻之后,周延昭才慢悠悠地笑了起来,对梁延川说:“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要场面上地说一句。表哥,新婚快乐。”待说完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转过脸看向白梓岑,眼神里带着些细微的感慨,祝福道:“还有……嫂子,新婚快乐。”
门外的鞭炮乒乒乓乓地炸开了锅,整整九十九响,在昆江县的传统里,意味着九九归一,婚后一家人和乐圆满。白梓岑家的别墅门口,放着一个铁质的盆子,里面还燃着柴火,噼噼啪啪地响。跨过火盆,意味着除去所有的晦气,未来和乐。
梁延川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就跨了过去。白梓岑也不知怎么的,见他对所有的习俗执行得一丝不苟,倒是忍俊不禁地在他怀里笑出了声来。
等最后,终于搞定一切,两人坐在车里,等待去海边教堂举行婚礼。
静谧的车厢内,她悄悄握住他的五指,笑道:“我认识了你那么多年,总感觉今天最像是毁了你一世英名的日子。”
“为什么?”他偏过脸细细地瞧着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跨火盆这种事情。我要是你,铁定面子上过不去。你刚刚可没看见你爸,见你那样子,险些笑得腰都闪了。”
“反正都把你娶到了,贻笑大方也值得了。”
白梓岑笑笑:“今天周延昭倒也是陪着你贻笑大方了。”
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车窗外看。彼时,周延昭正一手牵着梁语陶,佝偻着背穿行在人群中。他大约是极为害怕那鞭炮声的,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