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
所谓礼尚往来,她如今不是白住在甄家的孤女,又拖家带口地来投奔,一应亲戚礼节也还是要随分从时。
送与甄府各人的礼品,总共列了一个单子,全部交到舅母殷夫人手中。
殷夫人侍立在外祖母杨老太太身旁,言语间温顺慈和。
“你舅舅公务繁忙,今日不得相见,但他说了,外甥女孝悌动天,在府上只管住下,万事随意,如同自己家里一样。”
殷夫人微扫了一眼礼单,便收了起来交由一旁的大丫鬟翠袖。
“多谢舅舅舅母,因要照顾父亲抚育幼弟,久居必有不变,我已打算好了,但等我们外面买的屋子收拾好了,便搬出去。”
林清心中了然,舅母这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则是因为听了她最近在姑苏的那些事迹,二则是自从父亲病重不醒她便动了悔亲的心思。
但这些现在对她而言,意境不重要了。
她此次来金陵甄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毒害母亲背后的真凶。
又是一阵客套寒暄后,林清只觉得身子撑不住,杨老太太心细,发现了她似有不适后,赶忙让人带她去歇息,当即又安排了老太医王余吉去瞧。
……
晚间吃了药,林清早早就睡下了。
沉沉睡了一晚。
次日一大清早,忽有人来叫门。
林清半梦半醒,只觉得外头吵嚷得厉害,她刚翻个身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她微睁开眼,一个人影霍然落入眼帘。
“二表兄!”
林清惊得从被褥里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清俊无边的脸。
一双漂亮的琉璃眼,幽深而又饱含情思,赤诚而又热烈,带着她熟悉的笑意,就这么直接地撞进她的心里……
眼前之人,名唤甄锦,是她的二表兄。
他与她曾有指腹婚约,他视她为知己,他亦曾是她春闺梦里,最思念的人。
上一辈子,她便是为了此人命赴黄泉。
甄锦十分熟稔地挨着她,坐在了床沿上。
“昨日被母亲逼着去万福寺还愿,回来后母亲又说你病了需要静养,所以昨日竟没能来瞧你。我今儿起了个大早过来,在院里听丫头们说你昨夜病的狠,三更天还起了烧,不知妹妹现在可好些了?”
他神色温柔,仿佛全部的心思都倾注在她的身上,说话间便伸手去试探她额间温度。
林清一个闪躲,堪堪避开了他的手。
“好多了,多谢二表兄关怀。”
她语声淡淡,完全无视那停顿在半空中有些迟疑的手。
她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甄锦,却见他神色呆滞,略有疑惑的脸上闪过一丝神伤。
“如此就好……你先好生歇着,春寒料峭最是容易反复,听王老太医讲,妹妹的病未得大愈之前,还是卧床静养为好。我今日是特为妹妹送一套九连环而来,妹妹回姑苏前我曾答应妹妹必定要寻个绝妙的款式,这些时日我费了好些周折寻来了这个,妹妹留着闲暇时解闷儿吧!”
林清见他两手空空,便知他已交给乌茉了。
“多谢你一早前来探望,又送来九连环。我的病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挂怀!”
她忖度着,如何说可保持距离而又不至令他多想。
可到底是朝夕相对,一起生活了数年的人。
少年人又极其敏感,哪里看不出她此刻与之前态度的不同,便是那言语间的疏远和淡漠,亦是一目了然。
只不过,春归来,此生有涯,此情已经不待,此心更不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