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着长了黑霉的杂物,桌上放着馒头和一盘没有油水的白菜。除了房子陈设很阴暗以外,房子里窝着的老年女子身体干枯,散发着霉味,这种霉味散发着对生活的绝望。老年女人根本无力抗争生活,在生活的污水中随波逐流。
老谭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取出本子,装模作样核对了姓名,道:“我是扶贫办的,想来做回访。你家里现在有多少钱?生活困难吗?”
是否有扶贫办,老谭不清楚。他随口说了一个名词,相信这家人也不知道。
老年女子仍然坐在凳子上,眼球基本上没有转动,道:“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老谭明知故问道:“为什么没有钱,面条厂在江州效益还可以啊?”
老年女子眼珠稍稍转了转,道:“家里的钱被老头败光了。老头想吃利息,别个想吃他的本钱,他死了,扔下我一个人。”
老谭道:“娃儿在哪里?”
女子道:“我家是一个女娃,老头年轻时重男轻女,喝了酒就要打娃儿。娃儿很小就跑了,结婚才回来。老头后来晓得心痛女娃了,听说有一家公司利息高,就去存钱,想赚钱给女娃。谁知,他从嘴里抠出来的钱全部被骗了。老头气不过,没有想通,寻了短见。”
老谭的话破绽百出,女子根本没有在意。她陷入说了无数遍的话语之中,反复述说。反复述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想述说而己。
女子的话如一枝枝利箭,穿过老谭身体,插出无数透明洞洞。
老谭拿出一千块钱,放在桌上,在女子的述说中离开了房间。
在操作冠雄公司时,老谭有一个很强大的理由:冠雄公司的操作是对贪婪的惩罚。如果不贪婪,永远不会进入骗局之中。
此时走进受害者家庭,老谭以前操弄非法集资的理由变得格外脆弱。他独自行走在江州的街道,街道上喧嚣声音扑面而来,却被身前无形屏障阻碍,无法进脑入心。
侯沧海最初提出建议方案时,老谭倾向于拒绝,觉得出卖丁老熊极不义气。此时走访了上吊者的家庭,老谭内心天平不知不觉发生了倾斜。他决定再到冠雄公司的老地点去看一看,回想一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思考人生的下一步。
除了正义和邪恶以外,现实问题也让老谭犹豫。
反戈一击,除了不符合江湖道义之外,还要面临凶狠报复,报复不是毛毛雨,而是腥风血雨,要死人的。
如果不反戈一击,乌有义和丁老能迟早会进入监狱。老谭在山南江湖二十来年,深刻认识到不管江湖人有多么厉害,最终结局必然是毁灭,这是或迟或早的事。在这一点上,他认同侯沧海的判断。
不管是否反戈一击,最终命运都不佳。若是没有从天而降的女儿,老谭或许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如今有了女儿,世界发生巨大变化,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老谭这个以智多星为名的军师就要思考一条能全身而退的道路。既要退得出,还要能与女儿幸福生活。这才是老谭所想要的。
这条路不是丁老熊指出的路,也不是侯沧海想要的路,而是由老谭为自己和女儿选出的一条路。
如果说老谭走在街道上是神情严肃,眉头紧皱,陈杰则是行尸。走肉,充满绝望。
陈杰是一次吸独成瘾,在外地戒毒所呆了几月后便出所。陈杰有从警经历,通过以前老关系找到相关方面资料,查找高纯度毒品成瘾的戒断问题。查找结果很令人失望,海洛因等阿片类物质影响了人的大脑,引发了一系列身体和精神疾病,医学上称为阿片类物质使用障碍。用更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身体形成的快乐记忆,比烟酒等要强上无数倍。
陈杰回忆起戒毒时生不如死的状况,想到自己走出社会百分之百都禁不起“身体的诱惑”,便对马面和老谭充满了愤怒。在他心目中,老谭是让自己受害的幕后指使者,马面是具体执行者。
行走在街道上,陈杰双手放在裤袋里,阴沉着脸。他脑袋里总有蚂蚁在爬行,身体说不出难受,总觉得有一种对“水”的渴望,这让他难以坐下来,就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转了几个圈子以后,他来到老谭和马面经常出没的地方,从公司来到皇冠夜总会,从皇冠夜总会又来到冠雄公司。
刚来到冠雄公司,陈杰便见到老谭背影。他顺手在街边小店抓过一把菜刀,奔着老谭冲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