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寿宫中,虽然已经夜深,但依旧是灯火通明。
周显之站在那里,有些担忧道:“娘娘,见离王今日这样,是没有看上芍儿。”
太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道:“本宫以为知子莫若母,却未曾想到到底还是算错了!”
纵然李离从小养在先帝膝下与她并不亲近,但是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纵然他身上没有沾染李氏子弟的懦弱之气,行事狠戾有着李氏子孙少有的果断,虽然母子二人不亲近,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李离像她多过于像先帝。
心思深沉,为人果断,手段狠戾,像极了她们周家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遗传到周家人的冷酷无情,而是遗传到李氏血脉中最为致命的多情。
自古重情之人,在帝王家情便就是软肋。
纵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只要他和自己家族利益有所违背和冲突,那么她也毫不犹豫的可以拿捏住他的软肋以做威胁!庇佑家族,这是她们周家女儿生来的使命!
所以,她为了制约住李离,可以毫不犹豫的在他的陈年旧伤上撒盐,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上当,甚至连一丝心软都没有。
究竟,是因为八年前那件事情让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变得坚硬,不再念情还是说……
“那位传言中四小姐,我今日见到了,很像!”周显之如是说道,想到当年那术士的预言,心中隐隐有所担忧。
听了周显之的话,太后轻笑了一声,比起周显之的担忧太后似乎如释重负一般,一双凌厉机敏的眼扫过了周显之道:“哀家早就让你们盯着顾家!这顾衣……是叫顾衣吧……”
太后想了想道:“怎么之前未曾听你们说过。”
见她这般问,周显之苦笑道:“顾家两个最为出色的女儿都是在我们股掌之中,顾衣……本是个不受宠的嫡女籍籍无名,我们的人就没想到……”
见着周显之一脸懊恼的模样,太后凌厉的眼微微的眯起来,不知是说给周显之听还是自言自语道:“哀家听闻今日在宴席上她一曲箜篌,连皇上都颇为赞赏,皇上许她重赏,却只要了张箜篌。”
今日宫宴,太后并未曾参加,但是她却对在宫宴上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不问政事的女人背后在宫中安插了多少眼线。
而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妇人,正是她们日渐衰落陈郡周氏一族的唯一依靠!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优雅,听不出任何的悲喜,但是不知为何周显之的额头上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那一种无形的压力之下,就算是身为周家家主的周显之也不由得抵抗不住!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布了那么多年的局,你们偏偏漏了这样一个人!万一她就是那个变数该如何是好!”
见太后这般说,周显之犹豫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太后意思是说……”
太后没说话,而是缓缓起身,站到了窗户前,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她的面容明灭不定。
她脸上的怒意已经渐渐消退,看着窗外淡淡道:“只要皇上没有赐婚,顾家四小姐的亲事就没有定下来!”
太后说的是顾家四小姐而并非是离王,片刻的诧异过后,周显之领会到了太后的意思道:“娘娘,微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窗户外一轮新月照在朱红色宫墙上,扶苏木特有的香味带着初春寒夜的风扑鼻而来。
扶苏木,是只生长在越地陈郡的树木。
太后定定的看着窗外宫墙,这个她看了大半生的地方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虽然……那样的做法,以一个母亲对于儿子来说会很残忍。
但是,只要他的心不在周家,有他一日,她绝对不能让他登基为帝!
月光流泻在扶苏花木之上, 廊上挂着的宫灯摇曳不定,夜风徐来,绘着蓬莱仙岛的绢灯在风中斜飞旋转,春初迷蒙的薄雾中,那一道浅碧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如同一道残影,更如同一场易幻碎的美梦。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似是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那人缓缓开口道,屋檐下挂着的八角风铃被风吹起,附和着她的声音,空灵悠远……
他站在那里,隔着扶苏木与那浅碧色的身影摇摇对望,沉沉的眸色,许久没有说话……
不是……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一场梦了,那一种噬心的痛楚,似乎是谁拿着刀子狠狠的将他胸口挖了一大块血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淋淋,无法挣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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