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挺好一篇书法,可惜最后一个字写坏了,不行,我要重写一遍。”说着就要把纸团了。
“哎别!”小厮忙拉住他,一看,道:“挺好的啊,哪坏了?”
“唉,你不懂,这个字的结构不好看,用笔也不精道。还是重写的好。”又要团纸。
“哎哎哎,公子!”小厮快哭了,“我们爷等了您一个半时辰多了!”
“啊,”沧海一愣,“对了喔,差点忘了。”把方才写好的一大张宣纸放到小厮手里,“那你帮我把这个裱了吧。”抱起茶叶罐子,要走,又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爷在哪?”
“……后院。”
“谢谢。”
小厮抹了把汗。
后院。
神医大怒道:“怎么还不来?!”在地上来回踱步。
身边一个仆从垂首道:“字还没写完呢。”
“写什么啊一个半时辰了还没完?!”
“前后《出师表》。”
“……我去。”神医又坐倒,捂着脑袋。“再探。”
“爷……都第十三趟了……”
“去!”
“……是。”这回没走多一会儿就跑回来,“爷,爷,来了。”
忽闻喜讯,神医都懵了。腾的站起来,“来了,来了,怎么办?”来回走两步,见仆从还在一旁,忙道:“你快下去,下去下去下去!别让他看见你!嗯……走后门!”
沧海抱着他那个镶金大腹陶瓷茶叶罐,悠悠然然的从游廊一路跳过来。转过一个月亮门,景致忽然一变。山庄后院其实便是谷后,左右两条碎石甬路通向谷前,只因房屋相隔,遂就叫做后院了。
谷前是春夏,谷后却是秋冬。远方的甬路旁,植着五棵六七丈高的红叶槭,火烧云一般铺天的鲜红叶片,密密麻麻在日光下睡在风中,泛起平滑温柔的口脂反射金乌,间或几片橙黄叶同着逆光油黑的枝干一起曝露出身,像在梦境中美妙晕眩时才见得的叶的重影,荫着桧木皮铺设的屋顶小飞檐,檐下的格子门,只露着一角湛蓝色的天空。木屋左侧栽一株橘,右侧种一棵樱。
神医背坐廊外一二丈处几人合抱的黄叶槭树下,树藤的椅,树瘿的几,老黄花梨的提梁,并紫檀的碗。树上的叶片片相同的杏色,没有一脉一梗的斑杂,神医靠在藤椅内,支着额角,远远向着对面的朱色鸟居。身边紧挨着一架无人的秋千,红木的蹬板用两条长长的赤绸就系在槭树的横干。
湿润的土地上,不规则的散满落叶。
沧海站在廊内,微微启着口唇,望那一角天空。垂下首。后院没有危险,放心的轻轻走向他背后,屏住因蹦跳而略急的呼吸。脚下的土地柔软,庭院阴凉。站在藤椅的左边,垂低眼帘。最先映入的是过腰的漆黑长发,缱绻在衫前。同自己一样银灰色的衫子。上面放着一只指尖浑圆的长长手指的手。顺而往上,有力的臂,宽宽的肩,一小截锁骨,颈。沉睡的容颜。五年了,不,从以前起,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因为他总是死皮赖脸的缠在自己身边,所以变成了“太阳”。太阳是多余在白天出现,还是因为有了太阳才是晴天?
神医长睫微颤,缓缓上扬。幽深的凤眸准确定在他的脸上,望着那又迷茫又沉醉的难得表情,似笑非笑。睡眼清明,不惺忪。“你来了?”放下支头的右手,“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