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讷已死去两rì,忽然间苏醒睁眼,叙说经过,口中坚称“弟弟还活着。”牛氏不信,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编造谣言?”
张讷不敢与母亲争辩,跪倒在地,与父亲作别,说道:“孩儿势将踏遍神州,纵使穿云入海,也要找到弟弟踪迹。一rì不见弟弟,一rì不回家乡。请父母多多保重,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语毕,大踏步出门而去。
张讷外出寻弟,穿州过府,很快就盘缠用尽,只得一路乞讨,一年之后,辗转来到金陵,到了此刻,他容貌憔悴,浑身破烂不堪。
这一rì上街探访张诚消息,忽然间马蹄声响,迎面驰来十余匹铁骑。其中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长官,年约四十,相貌威武;又有一匹小黄马,上面坐着一位少年,眼光流动,频频注视自己。
张讷心想“这肯定是富家公子,我还是不要招惹。”低头一动不动。
那少年骑马来到面前,跃下地面,又惊又喜,口中叫道:“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张讷抬头凝视,眼前少年竟然就是张诚,大喜若狂,紧紧拽着弟弟手掌,失声痛哭。张诚亦是伤感落泪,问道:“大哥,你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张讷笑道:“这一年多来,我踏遍三山五岳,四处寻找弟弟,老天开眼,今rì你我兄弟重逢,实在是太好了。”
张诚走到那长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那长官点点头,命手下腾出一匹空马给张讷骑乘,一行人快马疾驰,来到一处官邸。
那长官请张讷在大厅坐下,仆人送上茶水,张讷喝了一口,迫不及待问起弟弟逃生经过。
张诚一一说了。
原来那天他被老虎叼走,不知什么时候给扔在路边,在草丛中昏睡了一夜,恰好张别驾从此经过,救了自己一命。两人言语交谈,张诚得知自己所处之地距离家乡甚远,急得直跺脚。张别驾说道:“寒舍就在不远,小兄弟如果不嫌弃,跟我一起回去,先养好伤势再说。”张诚点点头,无奈下跟随别驾来到金陵,休息了几天,伤势痊愈。张别驾自己没有子嗣,又好心收养张诚为义子,刚才父子二人路过街道,不想却与哥哥相逢,实在是意外之喜。
张讷耐心听完故事,忽然间拜倒在地,口中不住向张别驾致谢,两人客套了几句,张别驾吩咐下人摆上酒席,张诚则进屋拿了许多新衣服给哥哥换上,三人坐在一起喝酒。
张别驾问道:“贵家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张讷道:“没有。我父亲是山东人,流落来到河南。”张别驾道:“我也是山东人,公子老家在何处?”
张讷道:“听父亲提起,似乎在东昌府。”
张别驾惊叫道:“那是我同乡。为什么流落河南?”
张讷道:“明末清兵入境,抢走前母,父亲遭受兵祸,倾家荡产,逃难来到河南,做些小生意谋生,后来娶了家母为妻,便在河南定居。”
张别驾问道:“祖上叫什么名字?”
张讷道:“我爷爷叫张炳之。”
张别驾闻言,嗔目结舌,低头默默沉思,忽然间匆匆离去,走入内室。
没过多久,太夫人出来见客,问张讷:“孩子,你真的是张炳之孙儿?”张讷点头道:“不错。”
太夫人失声大哭,指着张讷对别驾说“他是你弟弟啊。”张讷搔搔脑袋,问道:“太夫人言语玄奥,我不太明白。”
老太太道:“孩子,我就是你那位被掳走的前母。我跟你父亲生活了三年,被清兵抓去,那时我已经怀有生孕,嫁给黑固山为妻,半年后生下你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去,你哥哥继承爵位,官至别驾,如今已经解任。你哥哥经常思念生父,派人去山东寻过数次,都没结果,谁能想到他已经迁往河南?”
又对张别驾说:“你自作主张,认弟弟为子,真是荒唐,当心折福。”
张别驾道:“我问过张诚来历,但他没说自己是山东人,想必是年纪小不记得。”
一家团聚,三兄弟序过年龄,别驾四十一岁,是为大哥,张讷二十一岁,是为二哥,张诚十六岁,那是三弟。
张别驾突然间多了两名弟弟,喜不自禁,坐卧同席,朝夕不离。私下里跟母亲商量回归故里,太夫人担心前夫不能相容。张别驾道:“能相容就在一起过,不能相容就分开过,但父子相认天经地义,天下间哪有没有父亲的儿子?”
于是卖掉宅院,收拾行囊,母子启程返乡,数rì间来到河南,张讷兄弟先去给父亲报信。
老父亲自张讷离去,不久牛氏病死,独自一人孤孤单单生活,形影相吊。忽然间见到张讷,高兴得恍恍惚惚,又见到张诚,更是喜极而泣,泪水潸潸而下。
张讷禀明父亲:大哥母子二人也回来了。
张老汉闻言,愕然呆立,一rì间数闻喜讯,真有些不知所措。过一会,太夫人与别驾来到,随行丫鬟仆从多不胜数,里外站满。
张诚不见母亲行踪,忙开口询问,得知牛氏已死,悲痛yù绝,哭昏过去,良久方醒。
往后的rì子,张别驾出资建造楼阁,一面请先生传授两名弟弟学问,一面经营家业,过得数年,人丁兴旺,牛马满屋,俨然成了巨富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