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丢弃,何以知道姓氏?”小孩道:“育婴堂堂主告诉我的。他说捡到我时,我胸前有字,上面写的是:山东王文之子。”秀才大骇,叫道:“我就是王文,可是我没有儿子啊。想必是同名同姓之人。”
心中喜爱小孩聪颖,当即带回家中,邻居百姓一见小孩面,不用询问,也知他是秀才儿子。过得几年,王孜渐渐长大,为人孔武有力,喜爱打猎,乐斗好杀,不务生产。秀才多次训斥,均不能禁止。
王孜自称能见鬼狐,邻居都不信。不久后村中某家狐妖为患,请王孜前去辨认,王孜伸手指出狐妖藏身之处,数名壮汉手持木棍,一通乱打,只听得狐妖悲鸣之声不绝于耳,毛血飘落,洒满一地。自此后,狐妖匿迹,家中平安。村人听说此事,暗暗称奇。
这一rì,秀才去市集游玩,忽然碰到赵东楼,只见他衣衫不整,面sè枯槁。惊问道:“赵兄,怎么沦落成这般模样?”赵某叹气道:“一言难尽,找个安静地方,慢慢再说。”
两人回到王府,秀才摆上酒席给赵某压惊,赵某喝了几杯酒,开始述说经历:“老鸨擒拿鸦头之后,早晚折磨。不久举家北迁,老鸨强令鸦头接客,鸦头誓死不从。老鸨一气之下,将她囚禁。尔后鸦头诞下一子,弃于僻巷;听说被育婴堂收留,眼下想已长大chéng rén。此乃王兄骨肉。”
秀才闻言涕零,说道:“天可怜见,孽子已与我相认。”简略叙说始末,再次问道:“赵兄何以如此落拓?”赵某叹气道:“今rì方知青楼之爱,不可认真。哎,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当初,老鸨举家搬迁,赵某一路相随,身边货物烦多,不利迁徙,索xìng低价处理,贱卖jīng光。途中住店吃饭,花销甚大,全由赵某承担,大受亏损。妮子为人豪奢,数年之间,赵某万两身家,荡然无存。老鸨见他财尽,立刻冷眼相加,妮子又见异思迁,勾搭上富家公子,彻夜不归。赵某愤恨难平,可是身在异乡,势单力弱,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老鸨外出,鸦头从窗中探头,大声呼叫:“赵公子,小女子有一言相告:勾栏女子,原本无情,皆是见钱眼开之辈。如今公子倾家荡产,尚且执迷不悟,再不离去,大祸不远。”赵某闻言畏惧,如梦初醒。终于下定决心返乡。
临行之时,偷偷探望鸦头,鸦头写下一封书信,请他转交秀才。
赵某将事情原委一一讲述,拿出书信,信中写道:得知孜儿与相公团聚,甚是欣慰。贱妾身逢厄难,赵公子自会代我诉说。前世孽债,复有何言?贱妾身处幽室,暗无天rì。每rì遭受鞭笞,肌肤破裂,饥饿难忍,度rì如年。相公若不忘昔rì情谊,可与儿子商量计策,救我脱灾。母亲与姐姐虽然残忍,但终究是骨肉至亲,千万叮嘱孜儿,切不可伤其xìng命。
秀才读信,涕泪交加,当即出示盘缠,命儿子前去救人。王孜这一年刚满十八,听说母亲受苦,目眦yù裂,二话不说,火速动身。来到老鸨住处,只见楼前车马云集,生意兴隆。王孜闯入楼中,妮子正与客人宴饮,乍见王孜,立即变sè,王孜疾步赶上,一刀杀之。
客人大惊,叫道:“匪寇杀人啦。”话未说完,妮子身躯蜷缩,幻化成狐,早给打回原形。王孜提刀闯进后院,只见老鸨正吩咐婢女煲汤,见王孜来到,忽尔隐身不见。王孜四顾搜寻,哈哈一笑,弯腰取下弓箭,开弓拉弦,一箭shè向房梁,正中老鸨心窝,只听得一声惨叫,半空中坠下一头狐狸死尸。
王孜一刀砍下狐狸头颅,找到关押母亲之地,以巨石砸破门窗,救出鸦头。母子相见,痛哭失声,鸦头问道:“你外婆呢?”王孜道:“给我杀了。”鸦头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快将你外婆好好埋葬。”
王孜假装答应,暗中剥下狐狸皮毛,偷偷藏起。老鸨死后,留下许多金银,王孜老实不客气一一笑纳,与母亲回到老家。夫妻重逢,悲喜交集。秀才问起老鸨下落,王孜道:“在我包袱中。”说话间打开包裹,拿出两张狐狸皮革。
鸦头大怒,骂道:“忤逆子,何以如此放肆。”号啕大哭,伤心yù死。秀才极力劝慰,训斥儿子:“还站着干嘛,快将狐皮埋了。”王孜忿忿不平,顶嘴道:“母亲刚刚脱难,便忘了挨打受罪的rì子吗?”鸦头愈加恼怒,哭啼不休。王孜无法,只得胡乱挖了个坑,草草将狐皮掩埋,鸦头这才释怀。
自鸦头归来,秀才家境更加富贵。心中感激赵某报讯之恩,送了许多金银给他。赵某到了此刻,方才知道,原来老鸨一家都是狐妖。
王孜奉养双亲,极为孝顺,只是脾气暴躁,有时言语稍稍不合,便即大喊大骂。鸦头跟相公说:“儿子身上有‘拗筋’,若不挑去,终会杀人闯祸,倾家荡产。”
这一天夜晚,王孜上床安歇,鼾声如雷,夫妻两齐心协力,用绳子绑住王孜手脚,王孜一惊而醒,叫道:“儿子无罪,干嘛绑我?”鸦头道:“别怕,我在替你治病呢。”王孜不听,大叫大嚷,可是手脚受制,始终难以挣脱。
鸦头拿出一根长针,刺破儿子脚踝,入肉三四分,用刀割断王孜脚筋,将腿上“拗筋”扯出,接着如法炮制,又将他手上,脑后“拗筋”,一一拔除。忙好一切,这才解开绳子,跟儿子说:“没事啦,好好睡一觉。”
次rì天明,王孜跑到父母卧室,跪地忏悔:“儿子想起昔rì所作所为,十分内疚,请父母原谅。”秀才夫妻闻言,喜不自禁。
自此后王孜xìng情温和,有如处子,深受邻里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