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岛,夜色之中,光线略显昏暗。
廷哥儿坐在书房的灯下,没有点庄婉仪送他的那盏玻璃绣球灯。
也没有看书或是练字。
他在等一个人。
好一会儿,窗外窸窸窣窣的响动了一会儿。
像是猫儿挠窗,又像是飞蛾扑火。
平息了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书房门外走进来,径自走到了廷哥儿身前。
“哥儿。”
那人摘下披风,泠泠的寒气铺面而来。
廷哥儿眉头微蹙,他赶紧把披风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朝他歉疚地一拱手。
“无妨。”
廷哥儿的声音略显沙哑。
他正处在少年成长的年纪,近来不仅个头窜了一截,声音也开始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目前也只有眼前的人知道。
正是魏先生。
他是连夜来汇报要事的。
“……城南我们的镖局,近来被那位用来做了不少事。弟兄们多有抱怨,说给他干活耽误了原先的生意。”
又是那位的事。
廷哥儿轻叹了一声。
“你好好安抚安抚他们,这只是暂时的。等他重新回朝,我们的人也派不上用场了。”
“可镖局做的是诚信的生意,最忌讳因事耽误。他耽误咱们一时,这耽误的信誉可就是一世的。”
魏先生正说着,忽然刹住了口。
“属下失言,咱们怎么会做一世的买卖呢?哥儿一定能重登大位,执掌江山的……”
廷哥儿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便是执掌江山又如何?不过是那位的傀儡罢了。”
“哥儿岂能这样说?”
魏先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当年哥儿罹难,是他从杀手的刀下救了哥儿,当做是他自己的私生子来养活。这些年来,哥儿蛰伏在将军府,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登大宝吗?那位若是不敬哥儿这个主,我们又何必替他做事?”
“敬?”
廷哥儿冷笑了一声,目光中的森然,全然不似一个十岁的少年。
“以咱们和他的势力悬殊来论,他有岳家军的千军万马,何必敬我一个已经被人夺去了帝位的皇太子?”
何况他年纪尚幼,除了魏先生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之外,根本无人拥护。
这些老臣,也都在新帝登基之后,被贬的被贬,辞官的辞官。
还有一些,就像魏先生一样,彻底改头换面生活下来。
除了魏先生时常来府上和他联络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外头,或是暗地里联系当年忠心的老臣,以期有朝一日夺回帝位。
或是经营生意,积攒金银,以备招兵买马。
然而这些,和一个堂堂正正的帝位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若没有岳连铮,他们根本没有希望。
岳连铮手握重兵,在大魏声名赫赫。
有他在,至少有了五成的希望。
可以他的权势和地位,就算不扶持廷哥儿,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除了是一个极大的助力之外,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所以他死的时候,廷哥儿反复确认。
在以为他真的死了的时候,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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