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说,也从没有敢未得允许擅自进入他的房间,这些年下来,就连她跟雪怜二人亦无从得知,公子每年的今天独自待在房间里一天,究竟为的是什么。
从未违过公子的令,今日若破例一次,会如何呢?
“一柱香之后,若公子还不出来,韵儿就算拼着受责罚,也势必要……”想到此处,却是不可避免地顿住,势必要什么?闯一次公子的房间吗?梅韵显然还没能下定决心,或者该说,她深深了解自己的公子,虽平日里翩翩温雅,极易相处,可一旦犯了他的禁忌,后果,她不敢想。
处在徘徊犹豫不决之间,正茫然不知所措,却有人接了她的话。
“势必要什么?”再熟悉不过的温润嗓音响在耳边,梅韵猛然回头,大厅与内室相通的出口,她的公子终于打开了房门,一身白衣,一如往常的温润如玉,翩翩神采,端的是优雅无可比拟。
“公子!”既惊且喜,梅韵快速迎了上去,将一早搁置在软榻上的狐裘披风拾起,披上她的公子单薄的肩头,一边似假非真地抱怨,“公子,可急煞婢子了。”
“唔,叫韵儿担忧了,是萧的不是。”月萧唇边噙着温和笑意,口中淡淡说着抱歉,任由丫头将他当作婴儿一般小心伺候着,隐藏在梅韵触及不到的眸底深处,诸般情绪,早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褪得干干净净。
“公子,先在榻上小躺片刻吧,这些饭菜凉了,怜儿已经去吩咐厨房给公子另做一份,待会先喝碗姜汤去去寒……”
“韵儿。”月萧轻声打断,“告诉他们别费心了,我现在着实吃不下。今天偷了一天懒,书房应该又多了一堆等着处理的公务吧,稍候,你和怜丫头用完晚膳,收拾妥当了便去歇着吧,不用伺候我了。”
梅韵脸色微白,低声道:“公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婢子和怜儿又如何吃得下?公务再忙,也总有时间处理,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月萧轻轻叹了口气,白皙修长的手掌抚上梅韵乌墨般浓黑的秀发,动作轻柔爱怜,语气更是带着一贯的清浅的疼宠:“好丫头,别为难我了,若不是真的吃不下,我决意不会辜负梅丫头和小怜儿的一片苦心。丫头若实在不能安心,等会儿帮公子沏壶茶送来书房可好?”
饶是梅韵七窍玲珑水晶心肝,此时听了月萧这几句隐隐无奈却又温柔至极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再劝,明知他一整天滴水未进,可一句“实在吃不下”却让她将所有劝说的话尽数哽在喉间,眼眶一热,忙低下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乖。”月萧笑得温雅,明知她难过,也没有出声安慰,迳自离开大厅,朝书房的方向而去,独留梅韵一人在原处,幽幽望着他修长消瘦的背影,怔怔出神。
公子,困着你满腹心神的到底是什么悲伤的过往?你温润柔和的笑容之下,到底隐藏了怎样椎心的苦痛?你宠着我们,怜着我们,把我们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可到底,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走进你的心里?
“梅姐姐。”远远的,雪怜清脆娇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转眼人已到了跟前,“姜汤煮好了,公子他……”声音顿住,是因为同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公子又不吃?”俏丽的小脸瞬间苦了下来。
梅韵无声叹了口气,掩下心底担忧,回身看向她,浅声笑笑:“每一回都一样,不必太伤心难过,公子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个数?”
是啊,每一回都一样,连续八年,从无例外,本以为时间久了,公子会渐渐放下心里的结,过了那道坎。可是,年复一年啊,从未改变的习惯,从未改变的心境,公子心里的苦,只怕随着温润的笑愈发的深沉吧。
“帘儿,用了晚膳去休息吧,今晚我给公子值夜。”
那个总是教人心疼的人,这个时候,若不守在身边,又怎能安心?
雪帘点点头,公子和梅姐姐的话,她向来不会违抗,很多事,她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太多,也并一定就会快乐,公子什么时候需要梅姐姐的温柔体贴,什么时候喜欢帘儿的欢声笑语,她们早已形成了默契,无需为此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