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偏爱,虽不是正经寝宫,今上却常于此歇息养神。眼下寒意浓重,今上的病情也就又重了几分,正是在西堂休养。
建康王一路踩的积雪咯吱作响,直到西堂阶下站定,仰面瞧了瞧,才拾级而上。
来到堂前,守卫见是他,纷纷行了礼,其中为首的一眼瞥见他腰间佩剑,登时起了警觉,心下正犹豫,建康王目光直直扫过来,两人目光恰巧交融在一处,这人莫名发憷,仿佛心思已全被猜透,一时竟连大气也不敢喘,再抬首时建康王已掀帘而入。
内堂两个小丫鬟正摆弄香炉,只觉背后一凉,有微弱的冷风灌进来,等看清是大亲王,竟怔住了。
“今上何在?”建康王立定,目光早投向了里边,言辞间大为不敬。
小丫头回过神,瑟瑟上前行礼:“今上在里面。”
建康王自己解了大氅,朝小丫鬟怀中一扔,稍稍理了理仪容,却不摘佩剑,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那可是先帝给的赏赐。
“王爷……”正小心端着汤药的大太监陈铎抬首时,骤然瞧见他,惊得汤碗险些掉下去,建康王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了,一股热意登时溅在手腕处。
他丝毫不理会陈铎惊愕的眼神,也不管那湿了的暗蟒袍,径直绕过屏风,眼前一道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成家父子竟正伴帝侧!
床榻上的皇帝明显一惊:他,他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携着利剑,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眼前!他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一时怒火攻心,刚要开口,只觉心底翻腾着什么东西,憋不住一股腥甜往上冲,竟哇哇吐了起来!
成去非因离得近,趁势跪了下来,用衣袖去接,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近在眼前。那边建康王也跪到了跟前,哭道:“皇兄这是怎么了?臣弟多日不闻皇兄消息,心忧如焚,就是冒死也想来探望,哪怕犯了忌讳,也任由皇兄处罚!”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在建康王的哭啼中断续而出,皇帝听得愈加心烦意乱,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猛然握住了成去非手腕,力道之重,成去非不由心底一紧,朝一边丢了个眼色,陈铎忙不迭过来替今上轻轻抚起背来。
一时今上的喘息声,建康王的抽泣声交织在一处,听得人格外压抑。
好大一会过去,今上似乎才缓了缓,陈铎含着泪扶住他慢慢朝后仰下,成去非连忙把靠枕垫过来,唯独建康王早已哭成泪人。
“臣弟恨不能替皇兄受这番苦楚!”
成去非一直冷冷看他演戏,难为他如此忘情专注,只可悲榻上天子竟无可奈何,陈铎已上前伏在今上耳畔,正仔细辨听今上含糊不清的低语。
“今上说了,王爷是关心则乱,不忍责怪,另吩咐尚书令尽心准备婚事,无须他念,几位先请回吧,今上要安置了。”陈铎缓缓起身,做了个让礼的动作。
话已至此,不好逗留,建康王再次深深叩拜下去哽咽道:“臣弟回去会斋戒清修,直到今上龙体痊愈为止!”
说罢遮袖拭泪,慢慢退了出去。
成家父子紧随其后,跟在建康王身侧。
“伯渊,”刚出了西堂,建康王便悠悠开口,“今上谁人都不见,独独宣见了你,可见皇恩浩荡,今上既看重你,大婚一事勿要今上担忧才是啊!”
如此郑重的语气,似含殷殷期盼,建康王面上也恰是这种神情,成去非心领神会,恭谨回礼:“去非蒙受皇恩,不敢辜负,多谢王爷教诲。”
建康王这才望向成若敖,笑道:“生儿当如成伯渊,仲敖兄,我是羡慕得很啊!”
成若敖让礼笑了笑:“王爷言重了,犬子不才,蒙今上不弃。”
这一路便再也无话,直到视线里百官身影渐次近了。因风雪太大的缘故,众人眉发皆白,远观如雕塑,就连韦公也不曾离去,颤颤巍巍立在那里,让人担忧,虽隔着风雪,也能感觉出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落到了这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