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连着敲了两下, 二更天到了。
云朵放轻了脚步往西次间去, 低声道:“夫人, 二爷说他去书房歇息……”
半响, 鸾帐内传来“嗯”的声音。
云朵以为新荷睡熟了, 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成亲后,四叔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新荷浑浑噩噩地想着。内心太惶恐不安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都睡不着了。
烛台的蜡烛快燃尽了, 外头万籁俱寂, 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槅窗上的高丽纸逐渐呈现出灰色的光芒时,新荷就起床了。
昨晚,慧敏在外间值夜。她听到西次间的动静,便挑帘子进来了, “夫人,才过卯时,您再多睡一会吧……”
新荷没回她的话, 去八仙立柜里选了竹菊暗纹刻丝褙子,问道:“二爷呢?”
“应该还在前院吧, 没听说出去过。”慧敏说着话, 去端热水,服侍她梳洗。
“今个不用绷带了,解开吧。”
慧敏力劝:“夫人, 奴婢刚才给您换药时, 伤口处还红肿的厉害, 再缠一天吧?”
新荷摇头,脑袋上缠着绷带去见四叔,像什么样子呢?
慧敏见她执拗,解开了。
「秋水居」这些丫头里,最会梳头的就是慧敏。她三两下帮新荷绾了十字髻,戴了一对缀玉昝石木兰簪。
新荷坐在妆台前面,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皱了眉。她用了脂粉去遮掩,在眉心处贴了小小的红色心型花钿。这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更柔媚些。
新荷抬步往前院走,心跳越来越快。慌乱极了。几乎想转身跑掉了,但她不能。她必须要和四叔解释清楚——她的错误,她的心意。
这件事,一刻也等不得。
新荷穿过回廊,进了「松柏堂」。
虎子在门外守着,见她过来,慌忙行礼,“夫人……您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新荷略点点头,问道:“四叔呢?”
“……主子一夜没睡,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新荷的心有些发疼。他也一夜没睡吗?
虎子刚要通报,被新荷拦了。她穿过正堂,径直往书房去。
“……四叔。”她挑了帘子。
他的案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摞折子,见她进来,把手里的毛笔放下了。
顾望舒盯着她,没说话。
“四叔。”新荷鼻尖发酸。他似乎也不好过,才一夜的功夫,怎么看着就落魄了,下巴处都生了淡淡的胡茬。
“你过来做什么?”很冷淡的语气。
新荷勾唇,像是笑了一下。大概她这表情用的不大成功……顾望舒的脸色更严峻了。
“我有话和你说。”她不自觉地咽口水。
“要是关于昨天的事情……就算了,我不想听。”顾望舒转过身去,把烛火吹灭了。
远处的天际显露蛋白,太阳出来了,屋里渐渐亮堂起来,用不到烛火了。
新荷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了。四叔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吗?利用他,她确实做错了。可是,后来的爱他,也是真的啊。人家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但他晚上的时候都不回去睡觉了……她能怎么办呢?她不想和他闹僵了……他不去见她,她就来找他吧。
新荷倚着墙壁站了,眼泪情不自禁的往下落:“你不想听,我也是要说的……早些年我对你好,是想着以后你有了权势……在新家危难来临时,能搀扶一把。”
“后来就不是了。和你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疼惜你。我有专程去探听过祖母为什么会对你不好……”
“上辈子的恩怨不该强加到你身上。看着你受苦受不公平的待遇……”新荷说不下去了,歇了一会,又开口道:“那时候,我为你争取一切都是真心的。我想让你活的轻松一些……像个少年人的模样。”
顾望舒坐在圈椅上,不发一言。
新荷长吁一口气,说道:“赵渊他是个很好的人。前世的时候,新家遭难,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他,跑上跑下的为新家奔波……”
“实在是没必要的。为保羽翼,赵渊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和我取消婚约。但他没有……”
顾望舒讽刺道:“记得还真清楚。他如此有情有义……这一世如果没有我,你会嫁给他吧?”
他长久沉默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新荷也气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嫁给了你,不会存在那样的如果。”
她现在全心全意对待他,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堵得慌。
“怎么会不存在那样的结果吗?既然有前世,也会有后世吧……他惦记着你,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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