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说想起往事,过了会儿才说:“以前很生气,生气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甚至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过你永远不幸福。可是等过了好几年再想起的时候,我才惊觉,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体谅你的心情。我的钟笔只不过是一个最最无辜的小女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却那么坚强我竟然和你分手!以至于后来每想起一次,我就自责后悔一次。”
等到他终于受不了的时候,他通过“天上人间”告诉她,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只是要让她知道而已。从此他们俩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缘起缘灭,世事变幻,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钟笔脸埋在他胸前“我为我的错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罪也该赎清了吧?”所有人都有错,不能全怪在左思头上。
张说正欲说些什么,钟笔的手机响起来,还是那首轻快抒情的“希望我爱的人健康个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强”他第一次听见,感情一向迟钝的他却立刻发觉了钟笔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电话是左学打来的,但是钟笔知道左思一定就在旁边。“妈妈我生病了咳咳”声音暗哑,有气无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已咳了四声。钟笔很着急“要不要紧?怎么会生病?”左学垂着脑袋,咳了声说:“不知道。”钟笔忙问:“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看医生?”
左思一手拿过“他现在在医院。”
“医院?”钟笔惊叫出声。左家一般都是上门看诊,若非重大疾病,一般不会送去医院。“左学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照顾孩子的?”她急怒攻心,语气严厉,忍不住谴责起左思来。
左思无奈道:“低烧不退,医生怕是非典,留院观察。”钟笔心里“噔”的一下,明知他有夸大事实之嫌疑,不过是为了骗她心甘情愿回香港,于是咬住牙没有出声。但是十分害怕,早已急得坐立不安,非典——
左学病的奄奄一息,浑身发烫,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妈妈,我很难受,你怎么还不来——”他病得忘了母亲此时并不在香港。
钟笔流下泪来,无声无息,随即抬手抹去了“好,我马上来。”左学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生病的时候需要母亲。其他的,她不管了。
张说在一边听了,紧了紧她的手“你上去收拾一下,我这就送你去机场。”钟笔回头看他,迟疑地说:“张说,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说一口打断:“人都在医院隔离起来了,你还不快去?”她不急他都急了。
钟笔瞪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脑子构造一定有问题,故意刺激他:“我要回香港,我要去见左思!”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不嫉妒?
张说一边穿外套,一边瞟了她一眼“你还有空说这个,万一真是非典呢?”张说当年身处重灾区,每天听到多少多少人死亡,尸体一具一具抬出来,一听“非典”二字,至今触耳惊心,完全是条件反射。
钟笔脸色一黯,她根本不能想象。张说搂住她的肩,安抚道:“便是非典也不要紧,现在治得了。”钟笔推了他一把,没好气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俩人连夜来到机场,所幸头等舱的票总是卖不完。钟笔十分唏嘘,她曾暗暗发誓永不回香港,现在还是要回去了。可见事情的发展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她抱住张说“我要走了——”胸口酸疼,很是难受。
张说见她竟然满脸是泪,十分不解“只不过回香港,又不是去地狱,哭什么?”抬手帮她拭去了。随即想到她大概是在担心左学,便说:“放心,没事的,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钟笔横了他一眼,跺脚说:“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她伤心成这样,他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非典,非典你个头!她才不相信左学是非典呢,顶多是肺炎。也许不过是普通的流行感冒,打个几天针就好了。
张说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钟笔气道:“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张说看了她一眼“随便。”心想,总要等左学完全好了吧。钟笔大怒“也许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张说不能理解她由悲转怒的速度,刚才哭的,现在气的——变脸比变天还快,愣了半天才问:“哦,为什么?”又不是天涯海角,为什么再也不回来?她都快要离婚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不能跟生气的女人理论,息事宁人说:“那我去香港好了,反正也就几个小时的飞机,快得很。”
钟笔快要被他气晕了,这个人神经一定比电线杆还粗,她要走了,还是去情敌那儿,他却一点都不担心——总算最后还说了一句人话。她挥了挥手,不耐烦说:“行了,行了,我走了,等左学好了,立马带他一起回来。”
张说挑眉,应了一声。你看,你看,刚才还说再也不回来,现在又是立马回来,自相矛盾,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做错事的人是他。但是他是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计较。
一下飞机,钟笔便赶往医院。
左思在病房外面等着,看见她娇小瘦弱的身影匆匆忙忙走来,身后是雪白、狭长、空寂的走廊,不知为何,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时间与空间反倒模糊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中,他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
可是钟笔完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