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美人。”沈珏围绕着海棠树,缓缓踱步,认真地讲起故事来。
“鬼公子,你可曾遇见过令你难忘的美人?”
鬼公子撇了撇嘴,“一副皮囊,美与丑都是世人认了真。”
沈珏露出俊朗的笑颜,“我很年轻的时候可没有阁下这般通透。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我就认真了。”
“我不信,在这买笑追欢的地儿,还有见了本王不笑的女人。”
沈珏上暗香舫,是因为跟狐朋狗友打下豪赌,可以让寒梅梅笑。
金陵城达人显贵多,暗香舫里十三香,其嗅不同,都为投其所好。寒梅梅这一枝,人如其名,冷香型。喜欢她的公子哥,多是见惯浓艳芬芳之人。寒梅梅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习得,面容艳媲桃李,却傲雪凌霜,没什么笑模样。
既然敢打赌,沈珏自然有备而来,人未到,礼先至。
这第一重礼,是雅。
莲花暮合朝开,趁傍晚把最好的明前龙井藏进花蕊里去,莲花合一宿,隔日清晨绽放的时候取出来,茶叶就浸上了莲花的馥郁。龙井淡而远香而轻,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为姑娘清心。
第二重礼,是珍。
一支专为姑娘打造的白玉步摇。上乘的白玉凝脂蜿蜒成雪枝,枝头几朵红梅由红珊瑚所制。配一瓶梅花香露。用于保养珊瑚红艳,还能令步摇生香。这支步摇不仅匠心独运,更取材珍贵,为探得这红珊瑚,不少人命绝深海。
“啧啧,为博美人一笑,公子真是用心了。”鬼公子听得饶有兴致。
穆青君倚着廊柱闭目养神,这寒梅梅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听这礼单,确是沈珏的手笔。看似用心良苦,实则炫耀自己的脱俗与财力。
“是吧是吧?翎王厚礼赠佳人,暗香舫很是喧哗。可我派去送礼的小厮说,礼是收了,寒姑娘没笑。”
“你怎知这姑娘有没有关起门来偷笑。”鬼公子露出几分顽皮来。
沈珏一拍乌金扇,“公子说得有道理啊!可事已至此,我只能送上第三重礼了。”
“那是什么?”鬼公子好奇。
“我。”
“你?”
其实让沈珏最自负的并不是高贵身份,而是自己的相貌无双。他喜好珠光宝气招摇入市,在寻常男子身上只会觉得不伦不类,在他身上却显得华贵益彰。平日出门虽不至于掷果盈车,但也确是妇人焦点。也因如此,才会自信世间没有美人见他不笑。
何况区区青楼女子。
区区青楼女子却没有笑。
能纳入暗香舫十三香的寒梅梅,自然是美,可美得不至于惊心动魄。见惯美人的沈珏却觉得她美极了。
“一双美目,既不似初出茅庐的纯真,也不似见惯风月的潋滟,而是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沈珏说着,整个人不自觉地展开了笑意。
“当她凝视你的时候,人就慢慢沉浸入她的眼眸中,那是一面大湖,湖中无风无浪,却风光无限。而我是一叶小舟,无帆无桨,不知怎的进了湖心,就再也出不来了。”
打赌输了钱不要紧,还丢了魂。沈珏从此一掷千金,各种奇珍异宝送入寒香花船,夜夜笙歌,寒梅梅依然没对他笑过。
“你可知这世间有人就不会笑,你却认了真。”鬼公子说。
“那阵子的朝夕相伴,我的确也认为她的冰霜之姿是天生。但有什么办法呢,千金难买我喜欢。我这人要是喜欢什么,就希望它只是我一个人的。”沈珏说。
“可是她不同意我包下她的花船,更不乐意我为她赎身。我这身份,人也不能整日都泡在暗香楼里,只要我不在,她就还是会接客人。我很生气,可威逼利诱,全都没用。我试过暗里使些手段,不让其他客人登门,她就抱病不见我,我又着急。于是只好由她的性子。”
“你这样待我,是不喜欢我吗?”好不容易又见到寒梅梅,沈珏虽然欢喜,却也咬着牙。大寒节气,寒香花船却是又香又暖,让人昏昏欲醉。
“如果不喜欢,我是不会见你的。”寒梅梅把手中梅花一枝枝插入花瓶,淡淡地说。
“我不解,爱一个人不就是只想天天见着他,还想把他私藏起来吗?”沈珏有些赌气。
寒梅梅转身凝视着沈珏,问道,“那么王爷,你能接受被我藏起来吗?”
听到这里,穆青君也哼笑了一声。沈珏这般好张扬的人,若是被什么人雪藏起来不准见人,活着会失去九成乐趣。这寒姑娘听起来气质脱俗,言语也犀利。
“所以你还是没办法。”鬼公子撇了撇嘴说。
“是的。”沈珏答。
“既不能让她笑,也不能把她藏起来。”鬼公子摊手道。
“是的,她不对我笑,也不准我把她藏起来。”沈珏一闪身走进海棠花树下,“所以,请你帮我杀了她。”
月亮隐了一半入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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