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慕容峰走在最前行至药王山庄大门查看情况,只见来人跪在门口,浑身都是黑红色的血液,周身满满均是腥味,身边放着一副担架,躺在担架上的人虽身着华服,腰间的玉佩彰显着身份地位,却更显狼狈,身上多处伤口之余,面色发青,嘴唇指甲均是暗紫色,是明显的中毒迹象。
来人看见慕容峰先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一边哀求道,“我家主人是六蛊教大公子,受命出外执行任务,回教途中遭人暗算,身中奇毒,请慕容庄主出手相救。”说完又是三个响头。
慕容峰一边应承道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兄弟,一边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将大公子抬到后厢,我稍后便来查看情况。”
狄仁杰见此,亦上前说道,“慕容叔叔,仁杰也来帮忙。”
慕容峰愣了一秒,随即点了点头。
“各位英雄好汉,人命关天,请恕药王山庄招待不周,请大家先行回客房歇息。”交待完后,便先行离开向后厢房的方向走去。
而义字当头、不拘小节的江湖中人亦是对这招待是否周到不感兴趣,对六蛊教的事情倒是议论纷纷。稍听上几句便对这六蛊教的来历了解得七七八八。
据闻,这六蛊教是专研毒物与药物的大派,所涉及的是江湖各地的药材生意,自也是研究各种稀奇毒物。而其家族内斗更是严重,现任的教主有三个儿子,性格各异,这中毒的大儿子,虽武功高强,但性格软弱,想必这次身中奇毒,也是自己人动的手。
狄仁杰心知多年以来慕容峰以守护山庄为己任,根本不通医术,此前听闻慕容峰数月游历在外招揽名医,怕就是为了重建药王山庄而为,冲着药王山庄的绝版医书和奇珍药材,也有各色人等趁此机会混了进来。狄仁杰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阻止这番情形,怕也是能为清子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大大,果真要插手此事吗?”墨雨在狄仁杰背后低声质疑道,“只怕我们身份不便,慕容叔叔是江湖前辈,此事还是交给药王山庄处理罢。”
“傻书生,就算你还挂着慕容清,也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惹祸上身啊。”红巾也劝诫道。
“药王山庄,虽是江湖中医学造诣最高的地方,但慕容叔叔并没有继承医学,此毒甚是稀奇,墨雨,你有没有注意到,方才大公子虽然面部和指甲有明显的中毒迹象,他周身被剑所伤的伤口流出的血却是常人的鲜血,而且我总觉得这随从身上的血腥味有些奇怪。”狄仁杰娓娓分析道,“由此看来,此事绝不简单,我不可袖手旁观。”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管药王山庄的闲事。”红巾有些恼怒道,又注意到墨雨的眼色,随即歉意道,“行了,管就管吧。”说完背过身去朝方才慕容峰消失的地方走去。
“大大,红巾的脾性你是了解的,别怪她。”墨雨劝慰狄仁杰。
“就是因为我了解红巾,看到她这样,才有些难过。”狄仁杰叹一口气,“若是换作以前的红巾,怕是在汴州的时候便开始使性子了。”
闻言,墨雨也只得叹一口气。昔日,红巾极其憎恨慕容清,她恨慕容清几次三番欺骗狄仁杰却始终得到他的信任他的心,而始终伴在狄仁杰左右的,无论是她还是蓝凌,永远跨不出挚友的范围;到后来,她也恨慕容清为狄仁杰所付出的一切,为大唐百姓所做的一切,让她没有了恨她的理由;时至今日,她不再恨慕容清,而是惧怕,因为她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慕容清三个字,是嫉妒,是佩服,是同情,还是愧疚。
(四)
后厢房内,大公子被平放在冰床之上,以低温减缓毒素的扩散,周围围着七八个大夫打扮的人,有的白发长须,有的则年轻气盛,正七嘴八舌的争论着什么。而真正让狄仁杰在意的,是方才聚侠山庄的杨鸠也在慕容峰身旁。
“慕容叔叔,不知道情况如何?”狄仁杰上前询问道。
“这位是?”杨鸠问道。
“这位是汴州判佐狄仁杰,狄大人。药王山庄上任主人慕容清曾承诺将药王山庄一半的财产留给狄大人,狄大人也算是我药王山庄的半个主人。”慕容峰解释道。
“彼时清子一番好意,我自不胜感激,药王山庄的事便是仁杰的事,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这汴州判佐一事,仁杰不才,已于几日前禀明圣上,辞官归隐,仁杰已不再是朝廷之中,再不敢叫什么大人。”狄仁杰抱拳示意一番。
身后跟随的红巾和墨雨惊讶地相对一视,此事他们是全然不知,此刻,也不便质疑大大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将心里的不舒坦全然咽下。
同样吃惊的还有慕容峰,脸上有一丝不悦,“若你早是如此,清儿也不会那般下场···”说完又看杨鸠一眼,意识到有些失礼,不再多说什么。
“那仁杰兄对于此事,有何看法?”杨鸠指了指躺在冰床上的大公子说道,“在下所见,大公子所中之毒十分罕见,若我没有估计错,这些毒素只是集中在周身几处大穴,并不会扩散全身,同样的,却难以解毒。”
狄仁杰上前仔细检查大公子一番,点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我的看法与杨庄主一致,此毒聚集在大公子头顶几处大穴之内,三日之内若不能完全祛除干净,大公子便无力回天。而要清除这毒素,解药虽不难配制,却必须用银针同时封住这几处大穴,再将解药顺以银针注入,才有解毒的可能。”狄仁杰说道。
“没想到仁杰兄竟对医术有如此深入的研究,在下佩服。既然已有解决方法,何不抓紧配置解药,赶快施救?”
“这···”狄仁杰面露难色,转向慕容峰说道,“叔叔,可否请诸位大夫请回厢房休息,稍后再议解救方案?”
慕容峰点点,散走了在场的大夫。
“杨庄主有所不知,以我所见,此毒奇妙,要解毒必须同时以银针以相同力度刺入并注入解药才可,否则只会加速毒发时间,大公子性命堪忧。”
“你的意思是?”慕容叔叔似是听出了狄仁杰话中意思。
“没错,要实现此法,必须是慕容家的家传绝学,玄丝神针才可。”
话毕,三人都沉默了。杨鸠对药王山庄的过往也有所了解,一年前慕容清死后,药王山庄后继无人,这绝学玄丝神针自也失传了。
可如今,江湖中各门各派的人齐聚药王山庄,又发生了这等事,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出戏药王山庄是能唱好还是唱衰,这样一个时机,慕容峰实在栽不起跟头。狄仁杰自然也是明白。
后厢房外一直注视着房内情况的慕容清和蒋昊辰自然也是明白。听到房内人交谈的内容,慕容清眼底闪过一阵神伤,下意识将目光停在了自己双手的手腕上,只见两双雪白的手腕上,各有几道黑色的血管纹路,她忽又眼神一定,似是有了什么决定。
而慕容清细微的神色变化被蒋昊辰全然看在眼底,他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五)
暮色已逝,夜色渐暗,今日无月,纵有灼灼烛光,亦是照不明隐匿在夜色中的种种。
看守大公子后厢房的家仆被点了睡穴,瘫倒在地上毫无知觉,慕容清仔细端倪着躺在冰床上的大公子,果真如狄仁杰所说,此人所中之毒世间罕见,如今这毒素还堆积在此人头顶几处重要大穴之处,尚不会扩散,却亦不会自行清除,最为可靠的解毒办法,只有施用玄丝神针同时将解药以相同力度精准注入穴道之内。
清子娴熟地点住了自己手腕上的几处穴道,正欲运功施诊,蒋昊辰却忽然闯入,握住她的手臂,挡在她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蒋昊辰有些嗔怒道,“我不会让你救他的。”
“药王山庄是慕容家,是姑姑一辈子的心血,现在它好不容洗清污浊重新振作,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它,你让开!”清子一掌推开蒋昊辰,手腕却因运功而剧烈疼痛,手腕上的黑线却又增长几寸,“怎么会,我明明封住了穴道···”
见此状蒋昊辰不敢再轻举妄动刺激清子再次运功,只道,“你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怨我也好,恨我也罢,终归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已不完全由你做主。”
慕容清冷笑道,“是你救回来,那便还你如何。”
那日在龙潜地宫之内,为了不让慕容清死于捏死我的温柔,蒋昊辰挑断了慕容清的手筋,当时他只是一心想救慕容清一命,却不曾想捏死我的温柔这般世间奇毒,根本无药可解,要想活命,只能将毒素聚集在双手手腕处强行逼出体外,如此,那断掉的手筋再也没能恢复到原来那般模样,而残留的毒素也要靠着慕容清的针灸医术常年封锁在双手手腕阻止其扩散,若强行运功施用玄丝神针,只会加快手腕毒素的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那时起,这世上,虽有慕容清,却不再有慕容家的传世绝学,玄丝神针。
此时两人间的沉默稍显尴尬,慕容清知道蒋昊辰想要阻止她轻而易举,而她此刻的情形就算强行施用玄丝神针只怕也只能连累大公子瞬间暴毙,只能弄巧成拙,思来想去,今夜只得放弃,看明日再作打算。
清子转身,欲叫昊辰一起离开以免惊动了山庄的人,也忽的看见窗外投影出一个人形,此时正一声不响俯耳偷听着两人的谈话,“什么人!”清子喝到,却不敢过于大声。
蒋昊辰也警觉地朝窗户望去,只见那人匆忙离开,该死,竟大意了!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是后患无穷!蒋昊辰急忙夺窗追了出去,清子欲紧随其后上前追赶,稍一运动却气血涌上心头,吐出一口鲜血。
那边厢房,狄仁杰、墨雨、红巾三人也僵持在不和谐的氛围之中。
“傻书生!我问你,你把我们当什么!你辞官这么大的事情连一句商量的话都没有,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听完红巾恼怒的抱怨,狄仁杰却也没反驳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笑笑。
“大大所做的一切决定,墨雨都一定支持,只希望大大能信任墨雨,这等事,也没必要瞒着。”墨雨言语间也显露出对此事的不满。
墨雨的不满,当然不止于狄仁杰的隐瞒。在墨雨心中,对大大而言,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比黎民百姓更加重要,甚至是慕容姑娘,他都忍痛舍弃只为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不解,到底是什么让大大突然有此决定。
“我还记得当年,在药王山庄,我初次表明志向决意要考取功名的时候,是慕容姑姑有意撮合我和清子,那时我为自己的理想拒绝了,甚至我因为害怕面对离别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给清儿。”狄仁杰顿了顿,“此刻看了你们的反应,我才真的明白,为何清子会因为当年的不辞而别怨我如斯。”
“慕容清,慕容清,之前不提她会担心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她倒觉得还不如在汴州之时闷声不响,省的听了心烦!”红巾看着墨雨对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心中更是恼怒,“行了,我知道你们不爱听,我走便是了!”说完便踹开门出了房。
“大大,希望你的这个决定,和你往常一般,有十成把握才去做的。”墨雨说道,伸出自己的手,“只要大大还是大大,墨雨就一直跟随您支持您。”
狄仁杰会晤一笑,一把握住兄弟的手,“好兄弟!”
此刻红巾却再次闯了进来,“傻书生,墨雨!六蛊教大公子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