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颜怀瑾将身上的银丝甲解了开来,稚嫩的肩甲曝露在月光之下,清冷的夜色之中尤其显得与年龄不符的单薄与稚幼,洁白的裙裳拽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那柄软剑直直穿进了右胸房之内,妖娆的鲜血将洁白的裙裳打湿染成花蕊之色。
颜怀瑾的嘴角仍自挂着一道忏悔的笑意,又自轻轻唤道:“相公……”
她的身子虚弱的向后仰去,一旦仰倒,她知道她便再也无力起身了。
“你如此这般,得到孤王准许了么?”
楚东霆的双脚如同自发生了意识,方才走了甚久的路,竟而片刻折回,在颜怀瑾的身子落地之前,将她接在了臂弯之内。
颜怀瑾的身子软软的再无所依,拥在臂弯如同一团棉花,人若是发软无依,想必是快不行了。
“不准你逃避责任!如此死去太便宜了你!”
楚东霆将颜怀瑾的身子拥在怀中,快速点住她的各大要穴,他的声音近乎嘶吼,似乎如此盛怒的斥责于她,便会使她的血液往外翻涌的慢上些许。
颜怀瑾摇了摇头,无力道:“相公,就便宜了我吧。我感觉自己不行了,已经没有气力活着承担责任了。”
“颜怀瑾,你敢!”楚东霆将手收紧,用力攥在颜怀瑾的肩头。
“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呢?”颜怀瑾抬起手拂过楚东霆血红的眸子,微微苦笑道:“我是个野孩子,不知轻重又欠分寸,终于让你对我心凉了。但是我是真心有诚意的……这把插在我心脏之上的长剑,就是我的诚意……相公,不要生气了,好么。”
楚东霆心中五味杂陈,她毕竟是单纯的,她将长剑插在右心房想必是以为心脏在右边,原因是男左女右也未可知,他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冷声道:“你若是死了,孤王便永世不会原谅你。”
“那我要怎么办呢……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呢?”颜怀瑾痛心道:“我快被折磨疯了,闯了这么大的祸,我没有勇气活着。”
“孤王不可能让你一死解脱。”楚东霆冰冷的面上满是不容违抗的霸道,“你既然打算使那些亡兵的国家沦为敌国之奴,那么你便永生永世沦为那些亡兵的国家的奴隶以补偿你所欠下的血债!”
永生永世沦为楚国的奴。
颜怀瑾的心底一沉,抿了抿唇,自己成为楚国的奴隶,心中滋味着实难堪。但是,除去这般,自己如何赎罪呢?
***
数日之后,东宫的书房外面聚集着几十名兵头子。
“我们要见殿下!”
“殿下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为什么不即刻把太子妃按军法处置,反而还将太子妃藏在东宫之内?”
“护短护到这种程度,殿下也太冷血了吧,那可都是跟随殿下征战沙场的忠心耿耿的兵,就这么死了,殿下竟对那凶手丝毫不加追究?”
“交出太子妃!否则咱们便在东宫大杀四方了!”
这些兵头子损失了珍贵的部下,都已然红了眼,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便无所顾忌的围堵太子的书房。
小山立在书房之内,站在门后从门缝之内向外望过去,见那些兵头子气势凶猛,似乎随时便会攻进书房。
“爷,怎么办啊?这些不要命的已经连着在院子里叫了十几天了。爷再不出面给个说法,恐怕他们就要造反了。”
小山焦急不已。
“孤王知道。”楚东霆斜斜倚在窗畔,淡淡应道。
“爷有什么打算呢?”小山又问,爷将夫人带回东宫之后便藏在了密室之内,是以这些兵头子虽然在东宫四下里搜了个底朝天也未将夫人寻到。
“孤王没有打算。先这么拖着吧,拖一天算一天。”
楚东霆懒懒应了,他十几天来几乎没怎么进食,也没怎么睡觉,此刻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茬满面,好是颓废。
“拖到什么时候啊?已经拖了十几天了。”
“不知道啊。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风头总会过去的。”
楚东霆所承受的压力是极大的,兵头子在外面叫嚣了十几天,他虽一次面也未露,但是压力却是越来越大了!
“可是若是拖不到风头过去,这些不要命的就冲进来刺杀殿下,那可如何是好?”
“到那一步再说。”楚东霆仍旧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同时使颜怀瑾的身影自众人的眼中消失,淡化颜怀瑾的形象,见不到颜怀瑾其人便激不起那么大的冲突。
兵头子叫嚣了半晌,见太子始终不肯露面,于是打算先去厨房吃午饭,随后再来给太子施压,务必使太子给出一个交代!他们前往厨房的途中,由于心中愤怒不已,便将东宫的水榭楼台砍的砍,烧的烧,整个东宫变得异常破落。
朗月提着一个餐盒来到了楚东霆书房的门外,将那些兵头子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中,寻思楚大哥竟宁可顶着这般大的压力,也不肯交出颜怀瑾,这是何必呢,还要继续爱下去么?建立在数万条人命之上的爱,会纯粹么?
朗月推门敲了敲书房的门。
“谁?”小山在门内问道。
“我是朗月。”
“爷有事,不便相见。”小山寻思爷这时候正脆弱呢,要是让朗月公主这么个大美人进来,难免教其趁虚而入了。本来爷和夫人就快谈崩了,若是再教别的女人趁虚而入,那夫人可就真的退居二线了。他得帮夫人盯着爷呢。
朗月将手招了招,将她的一名剽悍的保镖传来,而后不声不响的指了指门,低声道:“把门打开。”
那剽悍的保镖得令便走到门口,两只手插进门两边的缝隙之内,竟而一使力便将门连着门框给卸了下来。这一下看似简单,却是十分费力,那保镖的额头都出了冷汗,好在这十几天来公主一天三次来给楚国太子送饭,他便一天三次卸门,这门都卸的轻车熟路了。
保镖将门搬到一边之后,朗月便抬步走进了屋去。这保镖便又将门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
小山见朗月再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书房之内,心中十分不满她这种一天三次卸门之后登堂入室的作风。青天白日的钻男人的书房,不害臊。
“楚大哥,我来看你了。”朗月将餐盒放在桌上,将餐盒之内的饭菜汤水一一的拿出来,整齐的摆在桌上,而后分外贴心的将筷子摆在了碗上。
“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饭。”
“孤王不饿。你拿走吧。”楚东霆冷冷回绝,竟是看也不看那些美味佳肴一眼。
“十几天来没吃几口东西,怎么可能会不饿?”朗月拉住楚东霆的胳膊将他拉到桌边落座,她拿起筷子递到楚东霆的手中,又道:“先吃两口素菜打打底,你时间长不进食了,猛然吃肉食恐怕胃受不了。这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菜,是本公主亲手做的。”
楚东霆的目光落在眼前那桌饭菜之上,印象当中朗月并不会煮饭烧菜的,“你会做饭?”
朗月挠了挠鼻尖,手上竟满是烧菜之时溅起的热油烫成的水泡,连两颊之上也有几个水泡,她要强道:“本公主何止会做,厨艺是相当的好。”
楚东霆眸中神色涌动,深深望着朗月许久,“为什么要给孤王做饭?女人只会为了心爱的人下厨房。孤王以为你……恨孤王。”
朗月眉心揪了揪,“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本公主才好开展复仇计划。若是教你饿死了,本公主岂不是没得玩?”
“孤王死了,你不是便大仇得报了么?何苦先养胖孤王再来报复,不觉得路线迂回么?”楚东霆注视着朗月的双目。
“楚大哥,我不想同你玩文字游戏。我喜欢为你做饭于是我就做了。不要再问我原因,因为没有任何原因,我就是这么的心甘情愿。”朗月抿唇笑了一笑,拿汤匙舀了一勺汤,递到楚东霆的嘴边,“张嘴,我喂你喝一口汤,很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