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就是上回林黛玉和胤禛说话的地方。林黛玉凭栏侧坐时,心里也难免想起来那件事,心里一赧,忙捂住脸颊。
“你在这里。”一道尖细的女声。
林黛玉睁开眼,原来是张裕宁,“张姑娘。”她微一颔首便要离开,因为被打扰了休息,心下也不舒服。
张裕宁可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愤愤道:“有些人真是不知所谓,亏得顾姐姐把她当做姐妹,没想到竟是这样险恶的人。”
林黛玉恼怒之下,脸色也冷了:“张姑娘想说什么?”
张裕宁道:“说公道话。”
林黛玉道:“我奉劝姑娘一句,眼睛放亮些,看清楚了再说话,别给人白当了枪使。”就差指着张裕宁的脑门说她蠢东西了。
“你说谁!”张裕宁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张裕宁一步逼上来就要拉林黛玉的胳膊,林黛玉不喜她触碰,往后一步躲开。张裕宁被惯坏了,容不得人半分忤逆,不依不饶非要拉扯她,两人竟纠缠起来了。
画堂去褚玉阁给林黛玉拿茶水点心,匆匆从廊上走过,偶然一抬头差点吓死,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碎一地,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大声喊着周围的人。“快来人哪!救姑娘!”画堂这样一喊,迅速聚拢了一堆人。
这个长廊正建在湖边,一抬头正好能看见北边那座小亭,上头张裕宁扯着林黛玉的衣裳,林黛玉的身子探出围栏大半。
但即便这样也晚了,张裕宁失去理智般地要拉住林黛玉,大半的重量压在后仰的林黛玉身上。林黛玉哪里受得住,直接掉出亭子,偏张裕宁还拉着她衣服,于是两人双双落水。
几个身板强壮的妇人跑的最快,迅速跳进湖里救人。
两人很快被救上来,林黛玉只呛了水,张裕宁却在掉下湖的时候撞破了头,昏迷了。
这个时节湖水冰凉,难免寒邪入体,林黛玉被裹上厚厚的被褥,抬回了褚玉阁。至于张裕宁,许多人亲眼看到她将林黛玉推下湖,连带着张家人脸上也不好看,向察哈尔氏赔过歉便匆匆带着张裕宁走了,也不顾她病体受不受的了动荡。
林黛玉呛了几口水,受了一场惊吓,整个人恹恹的。褚玉阁站了一屋子夫人姑娘,纷纷安慰她。
察哈尔氏道:“姑娘刚受了惊吓,咱们还是先移一移步,让姑娘休息。”众人点头,屋子里瞬间清净了。
这时候太医还没来,府里的医婆给林黛玉把了脉,道:“有个民间的土方儿最是管用,煮一碗滚热的姜茶给姑娘喝下去,保证驱寒驱邪。”
察哈尔氏一听,忙让人去做。
林黛玉喝了姜茶便在被窝里发汗,口中道:“让太太担忧了。”
察哈尔氏摇摇头,哭道:“怎么平白无故的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呢,也怪我疏忽了。姑娘千万没事才好,否则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呢。”
林黛玉笑道:“是个意外,张姑娘大概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绝口不提顾太清。
说到张裕宁,察哈尔氏的脸便冷下来,心说一个小小翰林家的女儿也敢对她家姑娘猖狂,真是活腻歪了。
林黛玉这一落水可不得了,林家老少全回来了,因着去请过太医,估计宫里也知道了。
林海父子几个回来的时候林黛玉还在睡,等醒了的时候天色都昏黄了。林黛玉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上并没有哪里不舒坦,那碗姜茶确实居功至伟。
“冬景。”林黛玉喊了一声。
冬景掀帘子走进来,道:“姑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林黛玉道:“我很好,就是身上黏腻,给我备热水,我要沐浴。”
冬景应声,吩咐给小丫头,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一碗白粥。
“这是太医开的药,姑娘等吃完粥仍要喝几副。”
画堂和画扇两个丫头走进来,仔细看林黛玉脸色没有不妥的,长舒了口气,笑嘻嘻道:“阿弥陀佛,幸好姑娘没事,不然我们万死难辞了。”本来林黛玉身边该有丫头伺候着的,但好巧不巧都没在,才让张裕宁有机可趁,褚玉阁丫头算是渎职,少不得被察哈尔氏罚了一顿。
林黛玉抿嘴一笑:“我这不没事了么。”
画扇嘟囔:“那么大的事业叫没事,那什么叫有事儿啊。”
虽然才九月,但为了林黛玉的身子,屋里还是点了火盆。林黛玉洗浴完出来,画堂拿着柔软的布巾给她擦拭头发,还拿了一条薄被盖在林黛玉身上。
林黛玉佯装恼怒:“热死了,不要这个。”画堂只当没听见。
画扇正在整理林黛玉的妆奁,被画堂逗笑了,道:“姑娘还是老实点吧,这会子宁愿热一点,也不能受一点凉气。”
停了一会,画扇忽拿着一个精致木匣过来问:“姑娘,太子妃娘娘送的东珠头面要怎么办?姑娘要戴吗?”
林黛玉接过木匣打开,随手拈起一只簪子在灯下看,叹道:“这样的好东西轻易送人,太子妃也是有心。”
画堂在林黛玉身后仔细给她擦着发,闻言道:“是啊,好好一套东珠首饰,放置久了颜色就会变暗,可惜了。”
林黛玉点点头,“的确。”正要将盒子盖上,忽一顿,从里头拿起一根赤金珍珠凤簪,道:“这上头少了一颗珠子。”
“什么?”画扇忙凑过来一看,可不是,那支银簪子上头赫然少了一颗最大的珠子,只剩下底座上赤金的凤凰和一堆小珠。画扇吓了一跳,说:“会不会镶的不紧,掉哪里去了?”忙去翻那匣子,画堂也去梳妆台上翻找。
林黛玉皱眉,握着簪子的手一紧,白皙细腻的手指冷不防被簪子上尖锐的凤羽扎了一下,拇指顿时被扎破了,一颗鲜红的血珠逼了出来。
“咝,”林黛玉轻嘶,但屋里两个丫头都忙着找东珠,没有注意到,她将拇指在布巾上随意一擦,那伤口细小,很快止住血,林黛玉也没多在意。
因为今日府里宴客,林黛玉身边四个大丫头都进出过,另外崔嬷嬷来转了一圈、两个管事媳妇来过,还有林黛玉落水后女宾们来探望过,林海父子几个来过。那颗东珠终究还是没找到,这日来过褚玉阁的人太多了,有贼也查不出来,徐嬷嬷审问了半天,在屋里时间最长的心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林黛玉最后说:“今日天晚了,明天禀报了太太再搜查。你们也不用着急,这套首饰左右我不会戴它,便是真的丢了一颗珠子也没什么要紧。”
徐嬷嬷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怕人说她大惊小官,便答应明日再定夺。
林黛玉遣退了丫头,又觉身上疲乏,打了个哈欠,又睡下了。
冬景走进来,本想问林黛玉要不要再用些粥膳,见她又睡了,便觉奇怪。林黛玉自来戍正睡觉,今儿怎么睡这样早?又想到今日事情多,许是累坏了,便灭了灯,落下帐子,将火盆熄了端走。
晚饭后林琼又来了一趟褚玉阁,却见林黛玉的卧室已熄灭了灯火,问门口守着的心怡:“你们姑娘睡了?”
心怡道:“回二爷,姑娘酉时二刻就睡了。”
林琼点点头,问她:“姑娘没说身上哪里不舒坦吧?”
心怡摇头,犹豫了下,将屋里少了一颗珠子的事情告诉了林琼。林琼心内疑窦从生,只说:“我知道了。你稍后将首饰差人送到明辨堂去,剩下的明日再说。”只是一颗东珠而已,他还是能寻到的,只是这件事本身透着不寻常,不知是哪方人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