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怎么办?多半是欠的,打一顿就好了。
比起光说不练的贾赦,贾政收拾起孩子来,却是实打实的毫不留情。就连乖巧如珠哥儿,打小也没少被贾政狠狠的收拾,而余下的几个哥儿年岁又都太小,这才勉强逃过了一劫。
那是以前。
被贾赦连番刺激后,贾政二话不说,直接去了荣庆堂。也是贾政正好赶了巧,等他到了时,恰逢宝玉从午后小憩中醒转过来,正满脸笑意的往俏丫鬟怀里扑,还仰着头伸出舌头去舔人家嘴上擦的口脂。
一瞬间,贾政面色铁青,旋即大步流星的上前劈手夺过宝玉,直接翻了调了个儿,面朝下屁股朝上,举起手来就是一通狠抽。
宝玉整个人都懵圈了。
如今已是四月里了,宝玉是前年生的,正好刚满两周岁。作为打小就被贾母和王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心肝宝贝儿,他真可谓是从不曾吃过任何苦头。事实上,别说苦头了,连稍微差一些的吃食衣裳都不敢让他碰,至于挨骂挨打更是天方夜谭了。
可就在今个儿,宝玉才刚迷迷瞪瞪的从午憩中醒转,既没来得及洗漱换衣裳,也没来得及喝茶吃点心,整个人都还不曾完全清醒过来,就冷不丁的遭了毒手。
说真的,也许经历了很多事情的大人对于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会有所反应,可对于一个才刚两周岁的小孩崽子来说,他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嚎啕大哭。
“哭!哭!你居然还有脸哭?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一个眼错不见,竟干出了这等子荒唐事儿!屁大点儿的东西,倒是学会了人家沾花惹草!喜欢吃胭脂对罢?老子请你吃竹板炒肉!!”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只因年岁越小的孩子,哭声通常也会越尖锐,听在耳朵里格外的不舒坦,还很容易激起火气。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哭的是自家孩子,心疼都来不及,自不会嫌弃。
无奈的是,宝玉倒真是贾政的孩子,可惜贾政对于小孩子素来没有耐心,在他看来,最好每个孩子都像元姐儿那般天生乖巧懂事,那他这个当爹就舒坦了。
然而,可能吗?
“老祖宗!老祖宗!!”随着屁股上的巴掌越发重了,宝玉终于勉强回过神来,凄厉的哭喊起来。
显然,求救是很有作用的。
其实早在方才贾政动手之初,就已经有丫鬟一溜儿小跑的去寻贾母了。等宝玉缓过来后凄厉的哭喊时,贾母已经到了门口,一听这声,连门都还没进,便已然破口大骂。
“哪个黑心肝的要动我的宝玉?这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存心就是想将我气死对不对?罢、罢!左右这儿也容不下我碍事儿的老婆子,立刻命人备马车,我这就领着宝玉往金陵去!”
贾政闻声,一脸不敢置信的转头望去。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震惊了,以至于他一个没留神,原本被他用胳膊托着的宝玉,整个人止不住的往下滑,且在转瞬间就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的宝玉身上,包括彼时才刚进门的贾母。
如果说,贾政凑巧看到宝玉在吃丫鬟的口脂,是宝玉的劫数,那么如今这一幕正好落在了贾母眼中,又何尝不是独属于贾政的劫数呢?
简直就是在劫难逃。
“呃,那个……老太太您听我解释。”贾政是众人之中头一个回过神来的,虽说勉强回神了,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摔在地上的宝玉捞起来,而是转过身子看向贾母,摆着手努力想要辩解甚么。
再看贾母,刚进门时是一脸的震怒,等看到宝玉落地的一瞬间,她是震惊到失魂的神情。及至这会儿,听得贾政这话,贾母一个没忍住,抬手举起拐柱狠狠的砸在了贾政身上。
说起来,贾母使用拐柱还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更确切的说,就是上个月她被贾赦气得再度晕厥之后,虽说用了药,可仍是觉得手脚无力,这才命人做了拐柱送过来。不过,送是送来了,可贾母也不至于老到离了拐柱就不成了,因而她通常只是拿在手里,真正用到的时间也没多少。
而今个儿,这根拐柱却发挥了原不属于它的能耐。
“老太太……”贾政被贾母的拐柱狠狠的砸了一下,说真的,就算再怎么用力,隔了至少三五步远,贾母也没多少力气,加上又是砸在胳膊上,怎么着都是不可能受伤的。
可他身上没受伤,心里却是受到了重创!
“滚!!”在这一刻,贾母完全不曾意识到,眼前立着的是她疼了大半辈子的幺儿,事实上,恐怕连贾赦都没那么遭她厌了。
贾政面色煞白的给贾母跪下了,他始终都是一个实打实的孝子,跟老母亲抬杠这种事情只能交给贾赦去做,而他在面对来自于贾母的“误解”时,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跪下来诚恳的道歉了:“老太太,儿子知错了。”
“宝玉……我的心头肉儿啊!”贾母才不管贾政知不知错,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摔在地上的宝玉。
万幸的是,这里是荣庆堂,宝玉住的还是位于贾母隔壁的耳房。哪怕如今已经是四月天了,可这里仍铺着厚实的羊毛毯子,也因此宝玉摔得虽然不轻,可到底不曾受到重伤。
所谓的不曾受重伤指的是,面朝下摔出了鼻血来,外加手肘、膝盖上皆青肿一片。
没直接给摔死或者摔残,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问题在于,贾母一点儿都不觉得庆幸,有的只是满腔的怒火。
“贾政!我原以为你大哥已经够胡来了,万万没想到,你的心肠才是最黑的!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就狠得下心肠伤着他呢?他还那么点儿大,万一……你你你、你简直就是存心想气死我这个不招人待见的老婆子!”
这要是贾赦在场的话,一定会格外诧异的回一句:您居然也知晓自己不招人待见?
好在这会儿贾母面对的是实心眼的幺儿贾政,因此她并没有遭到二次会心一击。也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感到半分轻松。
“还愣着作甚?立刻去唤大夫!”贾母哭得老泪纵横,之所以没有立刻晕厥过去,还是因着担忧宝玉的安危。万一她这厢刚晕厥过去,那厢贾政又起了歹意伤到了她的宝玉金孙,可怎生是好?
此时此刻的贾母,完全忘了贾政乃是她心爱的小儿子,看向贾政的眼里也满是愤恨和恼怒。
贾政的心都快碎了。
偏此时,得了消息的王夫人也急急的赶来,一进门就看到被贾母搂在怀里双目紧闭的儿子,登时脚下一软,整个人不由的往前倾倒,瘫坐在了地上:“宝玉!我的儿啊!”
“你闭嘴!滚出去!”贾政怒气上涌,他原是朝着贾母跪的,如今王夫人往前倾倒坐在地上后,隐隐跟他成了一直线,他自是恼怒万分,“这儿有老太太在,要你啰嗦甚么?”
王夫人原只听说宝玉出了事儿,并不大清楚前因后果。也因此,乍一听闻贾政这话,还道是贾母做了甚么,当下不由的心头暗恨,碍于形势所迫,只能低头咬牙忍着。
若是接下来没发生旁的事儿,说不得这锅就让贾母给背上了。却不料,贾母是真的将宝玉疼到了骨子里,也清楚祖母和母亲是有极大区别的,故而直截了当的开口唤了王夫人过来:“……你来,抱着宝玉,让我打死这个孽子!”
这话一出,饶是素来机敏的王夫人都有些懵了,可她还是下意识的撑起身子,搂过了宝玉。
再然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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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娘哟!二弟你这是被哪个混账东西给打了?来,告诉我,大哥帮你收拾……”
贾赦闻讯赶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打鼻青脸肿的贾政,且贾政那伤,只一眼就能看出绝对不可能是摔的。你问为何?正常人能把自己的脸摔成一条一条的吗?要知道,贾政的面上全是纵向的伤痕,一看就知晓是用木棍之类的东西打的。
于是,他又嘴欠了一回。
“你也给我滚!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全都给我滚出去!”贾母怒火冲天,有甚么比被儿子顶撞更让她气愤的?当然就是贾赦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个混账东西了。
“呃……”贾赦也不蠢,哪怕时常说错话,可在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故意挑事儿的,并非蠢笨到不知晓如何说话。也因此,在看到贾母这番反应后,他只略一迟疑,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当下,贾赦瞬间改口道:“打得好啊!我早就看出二弟他欠揍了,以往小时候,老太爷刚顾着揍我了,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要我说,早就该下狠心死命的揍他一回,也好让他知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啧啧,要是早些挨揍,说不准他还能考个三甲的同进士呢。”
贾政咬牙切齿的用眼角狠瞪贾赦,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作用,要是贾赦这么会看眼色,他也成为不了廉亲王手底下第一走狗了。
“反正你们都给我滚!没有我的命令,哪个都不准过来!”贾母是气极了贾政,可她断然不会因此高看贾赦一眼,只出声将俩混账东西尽数轰了出去。
这贾赦是属于那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原本就是听得荣庆堂出事的消息才匆匆赶来的,既然只是贾母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在打儿子解闷,那就用不着留下来碍眼了。当下,贾赦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再看贾政,却是一副被伤透了心的可怜模样。哪怕贾母已经下令轰他出去,他也是一步三回头的,满脸都写着不舍和依恋。最终,贾政还是没有离开,只是走到了外头的穿堂里,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荣庆堂的事情是不可能瞒太久的,才半个时辰,整个荣国府就传开了。
说真的,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每个人的面上都是不敢置信。
这倘若是贾母揍贾赦,那压根就不叫个事儿。可如今却是贾母在教训贾政,听说是气狠了,直接抡起拐柱,冲着贾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太惨了。
简直惨绝人寰。
而因陪着璟哥儿歇午觉,而慢了一步听闻消息的那拉淑娴,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罪魁祸首。
除了祸头子贾赦外,还有谁会惹得贾母对贾政动手呢?不过,话说回来,贾赦甚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这叫甚么?挑拨离间!
“天,蠢爹居然变聪明了!”跟那拉淑娴有着同样想法的,自然是十二。
“少胡说八道。”话是这般说的,可那拉淑娴还是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莫说十二了,就连她对于贾赦来了这么一出,也感到万分诧异。
十二才不管那拉淑娴如何说他,仍径自道:“蠢爹既然都这么聪明了,那咱们要不要出手帮他一把?譬如说,给他出出主意?虽说老太太偏心眼儿都已经偏成习惯了,可偶尔来出好戏还是很有意思的?娘,您说对罢?”
“不许搀和这事儿。”听得十二这话,那拉淑娴终是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的告诫十二,“你心里头是如何思量的,这个我实在是管不了,可在大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老太太是你的祖母,政二老爷是你的叔父,你爹要闹腾是他的事儿,可你却是万万不可插手的。”
见十二满脸的不忿,那拉淑娴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担心老太太给我委屈受?她这人是不好相与,却也没那个能耐。再说了,你瞧咱们这府里,尤其是二房那头,真当人丁兴旺是好事儿?妻妾成群,又没个具体章法,依我看,早晚得出事。”
这话一出,十二却是沉默了。
后|宫乱象是十二亲身经历过的,哪怕当时他是继后之子,可在面对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时,还是感受到了那深藏于心的恶意。若非他出生迟,年岁小,又没甚么能耐,尤其还不得乾隆看重,这才勉强逃过一劫。反过来说,但凡他当时出挑一些,那恐怕在那拉淑娴离世后不久,他就会被迫跟着一道儿去了。
也正是因着经历过那样的险境,十二的后宅里只有一个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当然伺候的女子还是有的,不过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包衣奴才,别说十二了,连博尔济吉特氏都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之所以这般做,并不是十二有多喜欢他那个嫡福晋,而是单纯的不想再看到后宅争斗了。
说实话,也许有些男子觉得后宅一群女子为他争风吃醋很有成就感,可十二却只是单纯的觉得烦人。
一个婆娘都整不明白,再来个一群?存心给自己添麻烦是罢?
可那时,十二是当朝皇阿哥,哪怕无权无势,也对自己的后宅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可如今,他已不是那样尊贵的身份了,自是绝对不会在招惹除却嫡妻以外的女子。这包衣奴才绝不敢对跟满洲贵女出身的嫡福晋作对,可时至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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